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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国公是嘉兴帝的母族,也是嘉兴帝倚重的朝臣之一,就算将内阁血洗一遍,除非庆国公想篡夺嘉兴帝的帝位,否则嘉兴帝绝对不会因为几块地,就去责难自己的母族。
下了朝,大臣井然有序的走出太和殿,嘉兴帝也在刘斌的搀扶下走向后宫。
谢殊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如潮水一般退去的大臣,他才抖了抖衣袖缓缓向外走去。
太和殿门口立着一个人,正四品的官服,眉宇轩昂,气势不凡。
“谢督公。”那人在门口踌躇半天,不知道唤谢殊一声什么,最后在谢殊要走过他身前的时候,轻轻唤了一句谢督公。
谢殊顿住脚步,回头看着那人,最后笑着开口:“世子?”
世子?这是荣安侯府的世子,谢时,他的嫡亲哥哥。
谢家的人很久都没有再来找过他,因为九都群臣人人都畏惧他谢殊,又都看不惯他谢殊。一些世代书香,满门忠烈的名流更是不屑他。
谢家虽然凭借着谢殊的关系,在九都之中无人敢犯,但是架不住这些勋贵暗中排挤谢家,于是谢家这两年一边借着谢殊的势保住谢家的权势,一边与谢殊疏远保持距离,甚至还为了讨好那些名流清贵骂过谢殊。
像今日这种主动来找他的情况,这些年很少出现,谢殊今日都在好奇,今日怎么了?一个清贵名流捧出来的薄宴主动与他问好,一个一直以他为耻的侯府世子主动来找他。
谢殊知道自己就是灾荒年间的一碗馊饭,在极度无奈的情况下可以忍着恶心吃下去,但是人吃饱了就开始作妖,不但嫌弃碗脏还想着把碗摔了。
“父亲让我来的,本来不该来找你的。”谢时不敢去看谢殊的眼睛,说话的时候也有些紧张,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有些害怕面对谢殊。
当初谢殊拉着父亲的衣角,哭着求着让父亲不要送他入宫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没有阻止,甚至还说着进宫便是享福的话。
“既然知道是不该,那就回去吧。”突兀的一个声音打断了谢时。
谢殊回头看,是薄宴。薄宴看着谢时的眼神有些犀利,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嘲讽。
谢时脸色立刻就不好了,谢殊却在一旁笑出了声,他可没有想到还有人能为他说一句话的。
“世子,是不是想问庆国公一案,谢家搅和进去多少,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陛下若是想保庆国公,自然是要找一位替罪羊的,回去请代我转告谢侯爷,自求多福。”谢殊颔首,先把谢时打发走才是关键的。
谢时听到这话,脸色更加不好了,白的没有血色。
“还不走?”薄宴见状开始赶人了。
谢时这才失魂落魄的转身走上下朝的台阶,还差点没有站稳,一屁股摔倒出去。
谢时走了谢殊才看向薄宴,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薄宴,你到底想做什么?”谢殊侧眸,眼神不善。
薄宴摊手:“督公,我有个很好的想法,能和督公单独聊聊吗?”
谢殊看懂了薄宴这个摊手的动作,这在告诉他,他薄宴没有什么意思,希望他不要误会什么。
谢殊看着薄宴的眼神,点了点头。
顾萧仪今日在练兵,朝廷的断粮之策并没有对雍阜造成什么影响,因为在这之前,顾萧仪听从盛涯的建议,从南州一带囤积了大量的粮食,省着点吃可以坚持到明天的秋收。
“九都消息,主子。”看台之上,顾萧仪正观察着训练的军阵,楚君就飞奔上来,将一则绢帛递了上去。
“嘉兴帝要去祭祖?”顾萧仪打开绢帛看了看疑惑的皱眉,这个算是什么消息,祭祖不是每个皇帝都要做的事情吗?
这个时候盛涯也提着自己的衣摆,一步步缓缓的走上看台,他看着顾萧仪皱着的眉头笑了笑:“殿下有什么不解的消息,臣看看可好。”
顾萧仪闻言将手中的绢帛交给盛涯,盛涯只是看了一眼,就轻轻的笑了一声:“嘉兴帝要去祭祖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有人撺掇,恐怕祭祖要出大事。”
顾萧仪豁然想通了一件事,曾经在高宗年间发生的一件大事,也是有关太庙祭祖的。
“高宗武昌二年,赴太庙祭祖,有宫人买通礼官藏身太庙,在高宗进入太庙躬身上香的时候,携匕首而出,蜂拥而上企图刺杀高宗。太庙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祭祖之时只有皇帝一人能够进去。”盛涯挑眉。
“嘉兴帝若是死了,那才是天下大乱,他真的是在替殿下荡清一切障碍。”盛涯说着都有些羡慕了,有个人一直坚定不移的在为顾萧仪默默付出,不求任何回报。
顾萧仪眸色瞬间就变了,转身就抛下楚君和盛涯走下了看台。
可是那个人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那天在破庙的时候,他从身后拥住那个人的时候,问那人疼不疼。那人咬着牙,闷哼都没有留下一句。
黑暗里,他不曾将那人的衣服完全撕开,也没有看见那人欢愉时,痛苦时的样子,但是能够清晰的感觉那人在不停地颤栗。最后那人紧紧的抱着他,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他终究没有将那人完全的剖开,看看黑暗中那颗心翻涌着怎样的热血。
盛涯翻了一个白眼,当初他的身边也有一个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的人,搞得谁没有一样!只是那个人被他弄丢了,怎么着都没有找回来。
“我主子怎么?”楚君有些摸不着头脑,嘀咕了一句。
“你家主子思春了?”盛涯冷哼一声。
“呃……”楚君欲哭无泪。
走出去很远,顾萧仪将之前那颗银珠子拿出来,瘫在手心仔细看着。精美的錾刻纹路,泛着银色的光芒,却一直被人封在黑暗里,默默的发出属于自己的响声。
谢殊,这个名字很早之前就埋在他的心里,少年时的悸动终究没有抵过世事无常,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把谢殊怎么样,那天在破庙,他拥着谢殊还曾说:“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
谢殊未曾回答他,但是最后谢殊还是给了他答案,谢殊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谢殊,那个陷入了污泥中的少年,从未放弃过什么,还是想开出最美丽的花,挣扎着向前。
大齐,九都,南楼。
在皇宫里说事,是真的不方便,于是薄宴留下一个名字“南楼”。九都很有名的一个食楼,约谢殊小聚。
谢殊按照约定去了,轻车简从,一身青色常服,带着一个辛棠,没有敷白粉,也没带任何贵重的饰物。
薄宴一眼还没有认出来,直到多看了几眼才认出来,那是平日里在朝臣眼中,不男不女的白面红颊的谢殊。
恍惚间,薄宴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跟在柳先生身后的少年。若是少年能够继续追随柳先生,一路青云,到了今日也该是现在梅骨松姿的模样。
谢殊进入厢房的时候,薄宴起身相迎,微微躬身行礼,这是文人之间的同门之礼。
谢殊有些疑惑,但还是还了一个同门之礼,然后两人入坐。
谢殊抬手抵住下颌,看着薄宴:“说。”
一个字,很直白,也强硬。
“陛下要去太庙祭祖,是督公的手笔吧?”薄宴也很直白,开门见山直接很肯定的问。
“督公想杀陛下?”薄宴随后又俯身凑近,贴近谢殊的面颊,轻声道。
谢殊眉头一动:“陛下死了,我有什么好处,满朝文武,普天之下,没有什么人不恨我谢殊,我唯一的依仗便是陛下,陛下死了对我来说没有好处的。”
薄宴认真听完谢殊说的话,也很赞同的点了点头:“督公说的对,那就是督公有别的筹谋。”
薄宴其实一开始就不认为谢殊会想着借太庙祭祖的事,如高宗武昌年间那样的刺客入殿刺杀。而是另有安排,祭祖只是一个契机。
谢殊眉头又是一动:“没有。”
薄宴觉得谢殊想把他所有的话都堵死了,而且他说了这么多,谢殊也没有承认陛下祭祖和他有关,也没有太多的说自己的意图,就好像单纯是来套他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