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燃希望(一)(1 / 1)
范仲淹“噌”地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里,月光如水,耳畔不时飘过汴河沿岸歌楼的歌舞管弦声,他想起师师和安安都说过的一句话,也看到她们说到那个人的名字时眼睛里迸发出的火花,她们说,同榜进士柳永就直言说这个姓杨的不是好人。
他一开始听她们这么说,直觉得有些可笑,柳永说的就是对的?这就是女人见识,因为她们喜欢柳词,他的话对她们就是圣旨。
难怪这么多年了,歌馆里还在流传着那几句口号:“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前;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竞唱新声之风刮起的那个时候,上至宫廷,下到市井,柳永的词曲无处不在,尤其是歌女们都以不会唱柳永新曲为耻,真人见不到,流行的曲子是必须要学会几首的,否则就不配做歌女,所以歌馆里编了那几句口号。
现在,他开始重视起她们说到柳永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尊崇和信任了。柳永?一个儒雅潇洒的人物形象在他眼前清晰起来。范仲淹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无巧不巧,他与这位仁兄有过三次机缘巧合,这是第三次,众多歌女就当着他面七哥长七哥短的。
第一次是在他初到睦州时,他在景祐元年正月二次遭贬后,被发到睦州任知州。在经过漫长的三个月旅途后,这一日终于进到睦州的桐庐郡境内,当船只经过富春山严陵祠下时,正好赶上当地百姓举行吴俗祀神活动,祀神的人们抬着木雕的神像,沿着蜿蜒的江边行走,一遍遍地唱着一首好听的曲子,音律协美动听,与这祀神的热闹场面和壮丽的山水融为一体。
优美的曲子吸引了他,范仲淹觉得自己这辈子还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乐曲。随着歌声传入耳内,一路的山水胜景就像一幅幅的青绿山水丹青,在眼前徐徐展开。
他让船家将船靠到岸边,仔细地听着歌词,听到“桐江好,烟漠漠。波似染,山如削。绕严陵滩畔,鹭飞鱼跃……”时,他不禁击节叹赏道:“曲子好听词更好,想不到桐庐还有这样的人才,等我安定下来一定要见识见识此人。”
这时睦州的官吏已得知新任知州到了睦州境内,纷纷前来慰问。寒喧罢,范仲淹问道:“刚才祀神队伍中所唱的曲子是何人所作?”
众人乱纷纷答道:“这首祀神曲的词牌是《满江红》,填词的人不是本地人,是当今最有名的填词名家,东京汴梁的柳永,他去年曾来过这里,也正赶上祀神活动,有人认出了他,他不忍拂了耆老们热情央求他填词的面子,就即时填下这首满江红词,并教会了大家唱。等到人们会唱了,便连推带劝地把他扶上轿,像神祇一样地抬着他,队伍边走边唱,载歌载舞,那届的祀神活动热闹劲儿超过了以往任何一届。范大人在东京,想必听说过此人。”
范仲淹哦了一声:“原来是他,怪不得这词曲如此和谐美妙,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虽早已闻他大名,却是不曾见过。”
范仲淹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想的却又是一回事。他在想,自己在东京时不时地听到柳永这个名字,不管你想不想听,这个名字总是不经意地飘入耳中。关于这个人的种种趣事,如临轩被黜大闹殿院、皇上面前填词言志、奉旨填词轰动京城等等,范仲淹听了并没有太当真。留给他的印象是,此人精通音律,但名声不佳,最起码是身上带着名士特有的放荡不羁的臭毛病。
可是今天,在这严子陵隐居之地听到这样一曲美妙的词曲,一下子颠覆了柳永留给他的最初印象,他想,能够作此词的人绝非泛泛之辈,也绝非放荡无行的浪荡公子,一定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此人胸襟抱复决非用个“无行”一词便能概括,应是个有为之才。观此人之志决不在歌儿舞女队中,也许他只是以表面上的风流浪子形象来掩饰自己的胸襟抱负,若按一般说法: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此人也许是“中隐”者也。若是推测不错,那么此人既有严子陵之风,又有俞伯牙之才也说不得。刚刚不久前自己才向皇上举荐了胡瑗,观柳永之音律才干,只在胡瑗之上不在其下。自己一旦回京,必要访一访这个人。
范仲淹在本地官员的带领下来到严陵祠,众人见他对《满江红》一词颇为欣赏,便请他也填首词。
范仲淹想了想对大家说:“诸位父老,今天来得凑巧,和你们一道祭神。本人不懂音律,就让我献首绝句送神吧!”说罢咏道:“汉包六合网英豪,一个冥鸿惜羽毛。世祖功臣三十六,云台争似钓台高。”
在范仲淹看来,刘秀在云台所绘的三十六名开国功臣,抵不上严光严子陵一人对后世的影响大。
范仲淹在睦州时间很短,主要做了几件大事,修缮了严陵祠,改善了社会风气,整顿学堂。他走后不久,睦州百姓修建了思范坊、思范堂、思范亭、潇洒楼、范公祠等建筑,来表达对这位贤知州的怀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