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善奴儿19(2 / 2)

直到杨瀚景的身影完全消失,石广生的眼皮才第一次抖了一下。

“大师兄,我...”

王注呐呐的上前想解释解释,但却不知该怎么说,踌躇间忽见石广生露出微笑的脸,不由恍惚了一下。

“王注师弟,多谢了。”

王注一瞬间迷糊了:师兄不怪我,还要谢我?

再转念一想:哦,这是谢我护送嫂子和小侄子回滦南老家。

他连忙低头谦辞。

“师兄肯不见怪,我就感激不尽了,护送嫂子的区区小事,又何必...”

王注的台词念到一半抬起头,才发觉石广生早已消失在小巷出口,就是刚刚杨瀚景消失的那个地方。

杨瀚景来和石广生摊牌,李天昊则另有任务:去欲仙阁,接方蓓,她的大姨妈总算是走了。

本来方蓓一听说李天昊要来接她,吓得拼命推拒。她一个青楼女子,有多大造化敢让堂堂钦差亲自相接?奈何李天昊不容分说,一定要去,还坚决不让总兵衙门派人跟随,自己赶着马车直奔欲仙阁而去。

在负责传话的总兵府亲兵看来,这就是个色鬼的猴儿急失态,只当个笑话看,就连宋鑫闻报之后也是一脸奸笑。

宋鑫不止在笑李天昊的举动大失身份,他还是因自得而笑:看来选的这个叫蓓儿的小妮子确实有些手段,才三天就把李天昊迷得神魂颠倒,进展如此顺利,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当然都不会想到,李天昊之所以坚持如此,只是为了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去再探欲仙阁。

上次来是半夜偷窥,还遭遇了意象不到的强敌,险些暴露行藏,这次青天白日悠哉悠哉赶着马车大摇大摆进了欲仙阁的大院,李天昊终于可以从容放眼观察一下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宣府城著名旅游景点了。

现在是巳时二刻,由于这里的职业女性们特殊的工作时间,大多数人都是刚刚起床甚至干脆还没有起床,院子里疏疏拉拉只有几名清扫的奴仆,李天昊把马车赶到一个空旷处,坐在车辕上故作无意的抬头扫视这座一主二副的三层楼房。右侧那座副楼他几天前的晚上来过,遭遇蛇女的楼梯拐角落进李天昊眼帘,他扯下一根狗尾草咬在嘴里,凝望那个位置,暗暗运了口气。

一个老鸨子模样的中年女子带着探寻的眼神走了过来。

“这位客官,您是?...”

她之所以没有理所当然的把李天昊认作是车夫,是因为绝没有一个车夫会穿得起他身上这件缂丝华服。明代对于着装有着严格规定,想穿好的不是有钱就行,大明律载有明文,商人不得穿着纻罗绸缎,李天昊这件衣服必须是有官职或爵位的人才能有资格穿并且穿得起。以此而论,他至不济也得是个官宦人家的大管家,而这种身份的人,一般的青楼无论背靠多大的保护伞,轻易也不敢得罪。

“有劳通知一下蓓儿姑娘,我是总兵府派来接她的。”

李天昊微笑着点头自我介绍。

“哦哦,您请稍等,我这就去叫她。”

老鸨子转身就往楼里跑,方蓓这段时间被总兵府的大人物包了的消息早已尽人皆知,他们岂敢怠慢?

等待女人收拾妥帖,大约是这世上最耗时的几件事情之一,方蓓当然不敢让李天昊等太久,但仅仅是常规的梳妆打扮,也得小半个时辰。李天昊趁此机会检视着周围的环境,不防一阵困意袭来,不由自主伸了个懒腰。

伸出去的双臂还没有收回,李天昊骤然觉得后背冒出一股凉意,那感觉就像走在杂草丛中忽然听到蛇行的悉悉索索声。

你看不见它,但你知道它就在那儿,在冷冷的看着你。

李天昊的头慢慢转向凉意袭来的位置,在西侧厢楼的二楼楼道木栏边,一双眸子正望着他,很久很久,都没有眨动一下。

回望这双蛇一样的眼睛,李天昊第一时间确凿无疑的笃定,他见过她。

她就是那个蛇女。

这世上可能有另一个样貌相似的人,但绝不会再有一双类似这样的眼睛。

女人双肘架在楼栏杆上支着上身,身体弯成一张弓形,曲线健美舒展。这个姿势如果别的女人做出来,会让人觉得妩媚诱人,但是她做出来,却只让李天昊心底阵阵生寒。

因为他很清楚,那双修长健美的腿,可以轻易踢断男人的肋骨;那双纤直有力的手臂,可以随便扭断男人的脖子。

蛇女依然面无表情的盯着李天昊,就像毒蛇在盯着猎物,李天昊被盯得忽然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几乎要低头呕吐。

幸好这时,方蓓抱着一只大包袱出现在蛇女的身后,小声说了句:“姐姐早。”

蛇女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去看方蓓,只是微微向前倾斜身体,让出一个容方蓓通过的空隙,眼睛始终冰冷凝视着李天昊,一眨不眨。方蓓快步走过,转身恭敬再道一句“多谢姐姐”,沿着楼梯小步下楼,径直来到马车前,对李天昊甜笑。

“竟劳动大人亲自来接,奴家真是要折寿了。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啊?小蓓你收拾妥当了?上车,咱们走。”

李天昊如梦初醒,接过方蓓的包袱放进车厢,再把她扶上车,马鞭一抖调转车头,驶出了欲仙阁大门。

车行百步之远,背后凉意仍在,李天昊回头望去,见那名蛇女还趴在原处,远远遥望马车离去的方向。

直到确定她已经看不见自己了,李天昊才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从离开欲仙阁,李天昊似乎一直就很冷,所以他一刻不停的在运动取暖,方蓓被他没完没了的花式折腾搞得娇呼不止,胸前那只暗红色的蝴蝶飞呀飞、飞呀飞,整晚都不曾止歇。

窗外已经现出鱼肚白,彻底把自己掏空的李天昊才轰然倒在床上,同样也已精疲力竭的方蓓只得赶忙帮他盖好被子,擦去湍流不止的汗水,伏在他怀里轻声抱怨。

“大人这是干什么呀?就算不肯怜惜奴家,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这种事如若无度,最伤的还是你们男人呐。”

李天昊轻轻喘着气把方蓓拥进怀里,轻吻她的耳垂,哑声道:“小蓓,对不起。”

方蓓失笑:“大人这么说,奴家可担待不起,我只是希望大人保重身子,蓓儿就在这儿,随您想要就要,干吗像是吃完这顿就没有下顿的野狼一样啊?”

李天昊满含歉意捏着方蓓可爱的苹果脸点头微笑,忽又话锋一转:“小蓓,今日我去欲仙阁接你时,楼上的那个女人是谁?”

“她呀?是善奴儿姐姐,我们欲仙阁的头牌。”

“她就是善奴儿?”

“没错啊,善奴儿姐姐艳名远播,号称塞北第一美女,远近慕名而来找她的客人可多了,还有从京师来的呢。”

李天昊轻轻点头搂紧方蓓:“小蓓,累坏你了,快睡吧。”

“大人也累了,咱们都尽早睡吧。”

方蓓笑得一如既往的甜,小脑袋扎进李天昊怀里,闭上了眼睛。

须臾之间,细小的鼾声就响了起来,李天昊今晚活像打了鸡血,小丫头体力早已耗尽,入睡极快。

李天昊却睡不着,直勾勾看着窗外微明的天际,心中犹如压了一块石头。

善奴儿,蛇女。

蛇女,善奴儿。

李天昊,你遇到对手了,真的遇到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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