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尽释前嫌(二)58(2 / 2)

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

光阴虚过。

(腻云亸:发髻懒得梳理,任其下垂。亸

音朵,下垂;无那:唐宋时期俗语,无奈。那

音挪;鸡窗:书房;蛮笺:唐时高丽纸的别名。)

不久后,这首词就传遍了汴京城大大小小的歌楼酒肆。

刚出大门不远,仆人赶了上来,喊着:“先生请留步,我家相爷还有话讲,请走这边。”将柳永边请边劝地带到晏府东侧,拐过院墙,侧面有一扇门,进门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青砖漫地,甚是整洁,迎面轩敞明亮的厅堂里,一干瘦老者端然而坐,正是刚刚见过面的晏殊。

晏殊赶忙起身笑着请柳永坐下,道:“方才有些失礼,多有得罪,奈因有他人在旁,一些话无法说,特请贤俊到这儿叙谈。”

柳永道:“晏相有何见教,下官洗耳恭听,若说得罪,却是承受不起。”

晏殊道:“词为小道,仕途方为学子之正途。以你之博学多才,此前为何几考不中,而入流之后又是蹉跎多年?非是朝中有人阻挠你改官进职,即使有此情事出现,也并不是主要缘故。为官之道,应在经济济世上多下些功夫。既然走上仕途,便只能认认真真地做事,这词嘛,我看也就能不写就不写了,人不能一心二用。像我这样的做官做到这个地位,哪一日不是战战兢兢的?一个不小心,让谏官奏上一本,明天就不知贬官到哪里去了,你的好朋友范仲淹还不是个例子?唐朝韩愈‘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这诗你肯定熟知,但这不是写诗,而是发生在韩愈身上的事实啊。你刚才也说,我同你一样也写词,这话不假。可我写小词只能算是玩,或者说愉悦身心,只是写了自己看,最多三五知己一起赏玩,就这样还落个‘花间派’的评语。我写的词不下数百篇,从数量上看也许不见得比你少多少,可是我写了烧烧了写,现在也剩不下几十篇。不像你,你的词那么多人传唱,只是口口相传便可存留于世,你以为我不心痛么?多少人都羡慕我,可我有时候内心里还艳羡你呢,你终归时不时的还流露出来自我,比较起来,你活得更真实。”

晏殊说着说着想到自己一生作了那么多的词,但却只有周围小圈子里的少数人才知晓和互相唱合,而柳永的知音却遍布全国各地,朝廷内外喜爱柳词的人无数,更遑论其人在歌女心中的地位竟是如神一样,心中免不了升起一股嫉妒之意。

便接着上面的话题继续道:“以我和欧阳修的地位身份,那些年来,写些小词仍不免时时遭受诘问,还总要自扫其迹,躲躲藏藏,唉,可惜了我的许多文章诗词了。现在虽说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填词了,可是失去的又怎么找得回来?”

一个作者的作品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出生了,又由父母亲手扼死,晏殊谈到这些能不伤心吗?柳永哪里有这等感受。晏殊说的是实情,不是故意造作、矫情。

词在宋初几十年间,还是被视为艳科小技,上不得台面。钱惟演能作词,他晚年做西京留守时,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词却仅于上厕所时读,词的地位还在小说之下。而晏殊、欧阳修他们的词也只在帷幕后面的私人空间里小范围传播,时不时的还要自扫其迹。而柳永的词都是公开的,一旦传播出去就收不回来,自然就会受到舆论的菲薄和指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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