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屯田任上(五)37(2 / 2)

“别急着走呀,祝贺是一方面,另方面我想顺便提醒你一句,应该从这次的事件中吸取教训了,特别是今后要多注意交往之人,免得再受牵连。”

柳永听他这样说,心里很不是滋味,搞不清他是不是故意找碴奚落自己,或者只是凑上来瞎搭讪,没话找话。柳永想及早脱身,没好气地道:“我交往怎么了?像苏舜钦这些人,哪个不是人才,哪个不是国之栋梁,认识他们有什么错?我以认识他们为荣,告辞了。”

郭劝呵呵一笑:“听说你还和一个叫虫虫的官妓住在一起?我大宋律令规定为官之人不得与妓女有这样的密切往来,你既已在京为官,少不得要注意你的行为,趁早断绝来往。我是好意提醒你,若不是想关照你,凭这事早晚就可参你一本。原本我想今日作番长谈,化解一下我俩这多年的一些误会,看来你是对我很有成见啊。”

柳永本来已抬脚要走,听他提到虫虫便住了脚步。听郭劝讲完,柳永不屑地道:“你我二人素不相识,不存在什么误会,大家心知肚明。至于你提到官箴,在下多谢关照。我就这样,明人不做暗事,我就住在虫虫家里,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连皇上都知道。要参早有人参了,还轮得到你?你要有种参一本试试!”

见吓不倒柳永,郭劝心知自己也没胆量上本参劾,虚张声势地道:“本官确曾参过一个包妓的官员,险些让他掉了脑袋,最后灰溜溜的退职返乡。你还别不信,官员包妓这事可大可小,大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往小了说也是名节不保。不过就虫虫一事,本官确实没有参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心好意想提醒你一句,像那官妓在哪个城里不是成千上万,何必非要死守着一个,给人留下话柄。”

柳永听他这样说愈加恼怒:“你还别看不起歌女这类人,她们为谋生从事这一职业,这是国家允许的,无可厚非。她们挣的是辛苦钱、屈辱钱,但她们的钱来的是干净的,我看随便到哪个青楼拉出一个歌女,都比现在多数官员干净许多,如今多少当官的品质比她们差远了。为了不义之财不顾廉耻、不择手段,你说歌女不是人,让我看,这些贪官污吏更不是东西。”

郭劝见柳永说话越来越无顾忌,也悻悻地道:“你与虫虫那样的不明不白,难道就不想想世人对你的评价,你就甘愿背负骂名?”

柳永道:“郭侍郎,若论官阶你也比我高不了多少,即便你往后官居一品二品,又能怎样?想我那虫虫姑娘乃是冰肌玉骨、冰清玉洁,她是那万千歌女群中的皎皎者,年轻漂亮,多才多艺,有操守有担当。像你这种人怎能与她相比?在今日观,自然你是官居高位,虫虫贱矣。诚恐百年以后,人但知有虫虫,不复再知公也。”

眼见话不投机,郭劝转而直接攻击柳永,他也忘了自己主动搭讪柳永是为的什么,现在只有满腔怒气,他道:“你莫以为你的名气大,就眼高过顶看不起他人,照我看,那是浪得虚名罢了。你想青史留名恐怕没那么容易,凭你一个小小屯田员外郎还想树碑立传,史书留名,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柳永没让他往下说,抢过来道:“不错,你和你辈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势力打压我、阻止我,以往你们也是这样做了,你们不这样做倒是不正常了。有道是公道自在人心,我的留名是凭借我的作品,靠的是人们的喜爱和口口相传,世上只要还有人,就会有人读宋词,就会知晓我柳永,我的那些《雨霖铃》、《八声甘州》、《凤栖梧》,还有那首让你想起来就头疼的《鹤冲天》,会让人永久地唱下去。也许,也许史书上给你立个小传,无非寥寥几行字,人们翻书时偶然见到郭劝二字,也许会想这是个什么东西?”

郭劝愤怒了,你既然说话不客气,那就别怪我横蛮无理,你以为你的词填得好,我就恶心恶心你,他道:“就你填的那些词粗俗不堪,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不服?若不服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拿你那首引以为荣的《雨霖铃》来说吧。前几日我和几个朋友饮酒时还提到这首词,还真有给你捧场的,有一个人说他最喜爱‘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句了。我一张嘴,顿时让他哑口无言,我说:‘就你最喜爱的这句,无非是梢公登溷之秽语也,你一提这句,我闻着满室都有臭味了。’那位不服,我说我来给你解释解释。渔船夜泊在河岸边,梢公喝了个酩酊大醉,傍天亮醒来肠肚不安,急于要寻个方便之处,旁人嚷道,离着远点儿,去那边下风头杨柳岸下,梢公借着微弱的月光去了。你词中之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不是说的梢公登溷又是什么?”郭劝说完,得意地看着柳永的反映。

郭劝嘴里吐出的“登溷”是什么意思?溷是指厕所,登溷就是上厕所,郭劝故意恶毒的贬损柳词,说他的词直白粗俗,把世人满口赞誉的千古名句歪解为在河堤上拉屎撒尿。言语粗鄙、居心恶毒,颇有人身攻击的味道。

脸色铁青的柳永盯着郭劝洋洋得意的面孔,心道朝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无赖?轻薄低俗,只比那市井上的泼皮无赖多披了一张冠冕堂皇的外衣,怒道:“亏你还是个翰林,你也配得这个身份?你算个什么东西!”

郭劝见惹得柳永生气,嘻笑着又拉回来道:“开个玩笑嘛,莫怨莫怒。我的本意是说你不要太张狂,世上之事,还不是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还不就嘛玩意儿不是?再说了,我说那梢公登溷之语也并不是一点儿依据没有,古人云‘高岸狭水为厕’,岸边堤下就是人们寻方便的地方,这不正是你词中的情境嘛。”

柳永看着郭劝那无耻的样子,越看越恶心,想了想没必要对这种人客气,他决定好好地气气郭劝。柳永之所以动了真气,一是郭劝恶语触碰了他奉为神圣的词,二是蔑视他心中的圣女。

郭劝陡见柳永眼中杀气逼人,心中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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