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庆历风云(六)21(1 / 2)

对于改革派来说,这些事情都增加了改革的难度,但还不是致命的。致命的一击来自那个老奸巨猾的夏竦。

开封城历来就有传播谣言的习惯,整日价穿梭于歌楼酒肆、通衢里巷,却有一大好处:这京城里的酒堂饭肆、大街小巷,都是一个个飞短流长传播流言的极好所在,上至宫廷内院、庙堂之上的机关倾轧;大臣攻讦、升迁贬黜;宦官阴损、宫中亵乱的种种趣闻逸事;下到各府衙门明争暗斗、官员宅邸私密交往,没有什么事不能说不能道。细到谁和谁走动频繁,谁今晚吃的什么,谁又背后讥讽了谁,凡此种种,稍有留意便可听到。

再至于贩夫走卒、街巷小民,成日聚集一起侃天侃地,流言蜚语、淫词秽语,不管你留意与否,总不时地吹入你的耳中,不由得你不听,也由不得你不信,其时间地点人物衣着形态无不备细。

倘使你对某人某事发生兴趣,不消说,只需几文大钱或一壶烧酒,管能套出全部话头。开封城内的这类市井传言,流言蜚语,飞短流长,世间多少龌龊事,就像空气一样时时刻刻围在人们的身边,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什么三人成虎、孟母三迁、一犬吠影百犬吠声,都说的是这等事。

就在这个令人烦躁的六月,一条可怕的消息在朝廷内外悄悄传播开来,说者和听者都是心惊胆战。

传言是说以范仲淹为首的改革派不满皇上的犹豫不决的态度,正在酝酿一件可怕的大事,国子监直讲石介已为范仲淹、富弼起草了废立诏书。他们结党营私,互相书信来往进行串联,意图废黜当今圣上,议立新主取而代之,以便推行他们的新政。

尽管这条谣言荒诞不经,甚至不值得一驳,但是范仲淹和富弼在汹涌的舆情下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偏偏这时的皇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范仲淹和富弼虽然是正人君子,行得端坐得正,但是他们终究惧怕这条事关谋逆的流言,再也无力推动改革,便双双请旨离开中枢。皇上正在为朝廷的党争头疼不已,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让他们分别出抚西北和河北。

做为皇上的赵祯当然不信这一谣言,对范、富等人的品格能力丝毫也不担心,但是对于改革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他认为还没到不改不行的地步,国家更没到不可收拾的程度,毕竟这时还是歌舞升平、一片繁华的景象,这就是庆历新政如此短暂的真实原因。

皇上终究是个有道明君,后经查明确实是反对范、富之人的有意陷害,也算是对范仲淹等忠臣的一个交代。以范仲淹和富弼的离京,标志着庆历新政的失败和改革的终结。

制造谣言并导致改革失败的人,就是前陕西经略安抚使夏竦。夏竦是前朝老臣,一向以博学著称,同时又以“大奸”闻名于朝堂。

柳永在临轩放黜、放浪形骸的那几年中,在一次与歌女的玩笑中曾讲过一个擅长书法的杨夫人写“清操”二字的笑话,这个杨夫人就是夏竦的妻子,这事自然也添油加醋地传到夏竦的耳中,这个笑话虽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却也不是像柳永编排的那样出格。柳永无意中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而他自己却还全然不知。

同样让他倒霉不止甚至身陷囹圄的,是柳永还得罪了另一个人,就是积翠楼的歌女赵香香,柳永与她初识时,她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歌女。谁也想不到,她在整个事件中竟做了旁人做不到的事,一个歌女,居然能扰乱到改革这么重大的国家大事。

许久之后,人们才拼凑出庆历新政夭折的全貌。

夏竦留恋京师生活,三番五次地请求皇上解除他边帅之职,允他回京。终于在庆历三年调整内阁时,皇上拟任夏竦为枢密使,诏令他回京任职。

诏令还没到达西北,夏竦已经打马扬鞭的赶往京城。他的消息比诏令快,刚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就立刻启程,唯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因为他清楚自己树敌太多。

果真,皇上的这一决定刚刚说出口,便遭到御史台和谏院的一致反对,台谏官员轮番地上书谏言。说什么夏竦奸邪倾险、怀诈不忠;行为不轨、畏懦苟且、结交宦官;荒疏边防、纵情享乐。夏竦甚至将侍婢安置在中军帐,几至引发军变等等。

在台谏官员的眼里,夏竦就是当朝最大的奸臣。谏官余靖听到夏竦已在回京路上,他早已看穿夏竦急于回京的心理,急忙上殿力谏皇上,请皇上诏令夏竦回边关待命,不得私自回京。他道:“竦累表引疾,及闻召用,即兼驿而驰。若不早决,竦必坚求面对,叙恩感泣,复有左右为之解释,则圣听惑矣!”

御史中丞王拱辰甚至拉着皇上的袍裾不让退朝,非要皇上改变初旨,说这件事不能拖延到明天,皇上您今天就给个话吧。

台谏官员的强烈反对让皇上左右为难,他没想到夏竦这位老臣在朝臣中的人缘这么差。皇上迫于无奈,改变了诏令。

当夏竦兴冲冲地赶到京师,想要任职两府时,得到的却是一纸知亳州的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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