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梁书》卷10(1 / 1)
(注:太乾)八年正月,太祖遣使巡行境内,劝课农桑。二月,龙英使其淮南部将苻彦率众攻蒋罗之南阳,罗率众距而退之。三月,羯猾为龙英所使,率众南寇九原,为国朝九原太守徐匡所摧退。
四月,九原民桓聪反,煽动远近,勾引羯猾,旬日之间为九原太守徐匡所讨平。五月,关中大水,太祖诏遣使赈济救灾。六月,龙英遣使聘于蓝宪,宪亲迎接而礼对之,或劝蓝宪曰:“陛下既与关中结好,今又与龙英交聘,岂不将致梁怨邪?”宪笑曰:“今北齐势盛,梁独凭其力,如何能与龙英相抗?必卬朕之与其同盟。然则朕若惟与之相善,而结深讐于北齐,则舍吴之安危以惠关中,虽大善之人,不能如此。故为今之计,当并结于齐梁,纵横于西北,其既东西之间角斗,必皆不敢与朕相恶,朕则可坐观虎斗,渔利其间焉。”遂遣使报聘于齐,且以齐既有九江,遂改其九江郡名为“淮南郡”。
呜呼,古人云:“国动利以惠民。”(注:语出《苍皇诫子书》。赵朝李浑《苍皇诫子书注》以为,此句当断于“利”、“以”之间,动利者,言以利动也,此语言国与国之间,当以利动,则可以惠于本国之百姓也;赵朝张疏《苍皇诫子书解断》以为,此句当断于“动”、“利”之间,国动者,言国之大举也,此语言国之举动,得其利者,当以之惠于万民焉;后文黄福《苍皇诫子书会注》引文朝安楚《苍皇诫子书注释》以为,此句当断于“利”、“以”之间,动利者,言用其资利也,此语言国凡用其资储利益者,必以之惠于其民矣。《梁书》在此用李说)信矣!何也?凡国际之间,交锋而逐鹿,角斗而纷争,脱惟以仁德动其举,则徒得其虚名空号,竟将失其益利,会恐为人所兼灭,于是其百姓受其荼毒,士女沦为奴隶,何其困苦厥民矣。而若以利动,则凡不利其国者,并远而斥之;凡能利其国者,悉趣而取之。于是国盛而邦强,人富而民丰,惠播厥民者,亦可以知也!蓝宪处梁、齐之间,间其风云,左右逢源,纵横排阖,以取穷利,于是遂以贫瘠之地,与天下而三分,保其境内兼和于西北者,可谓知其理也。
八月,龙英欲西伐蒋罗,惧太祖助陈,遂使其代郡太守光逊率其兵马,并会羯猾、猰虏等十余万众,逼云中而来寇,太祖闻之,疾遣彭目率关中王师北赴,以距光逊。九月,龙英至东郡,云会河南士马十二万,建旗传檄,整甲方轨,西向以进戎;又使其河东大都督姚衡率河东兵马五万、河北大都督滕和率河北兵马五万,缘河百道南偪,以持蒋罗河南士卒;又使其淮北督统章敬率淮北淮南兵马四万,径逼蒋罗之梁郡,三道齐奋,誓必取陈。是月,彭目既至云中,光逊遂坚壁以与之相峙。是月,蒋罗率众东距龙英于陈留,龙英先至,陈留尉邓沈率众逆战,英使冯尧率铠马胡骑,鼓噪冲蹂其阵,龙英勒甲士继之,遂大破之于大梁城北,沈率众奔还大梁城,英遂留其部将司马珣率众围守大梁,躬将众西进,至于阳武,攻而破之。
十月,光逊数犯彭目,目并逆击而摧破之。章敬破斩蒋罗所置梁郡太守,所到击折,于是尽取梁郡。龙英率众既破阳武,而蒋罗率众至,坚壁深堑以持英,英尽锐而攻之,与之战于阳武西南,摧而破之,斩首万余,蒋罗率其败军西遁,退守荥阳,英于是进取卷县、敖仓、广武。姚衡率众自陕,奋战济河,于是推锋而南,克取陕县,东逼渑池(注:阳武、卷、敖仓、广武、陕、渑池并在河南)。
十一月,彭目既与光逊相持,逊所帅之胡卒狄骑本即非诚愿来南寇,又以齐众久攻而不能克捷,遂怀摇动之心,欲相率而北还,莫无战意,彭目料其势,遂夜中率众举火鼓噪,扬尘张旗,悉胡骑帐寨,于是羯猾、猰虏之众大惊而慌恐,遂奔溃逃窜,北遁沙漠,而逊之士卒见之,亦大惧而丧气,目于是间之,乘锐推锋,逼逊营垒,一战摧之,斩其众二万,逊于是率其残部东奔。姚衡既围渑池,攻之旬日而下,于是又东下新安,取之,乃逼榖城。龙英率众至于荥阳,娄与蒋罗战,皆摧而捣之,而罗据城固守,以沮英。是月,章敬既取梁,于是整众收军,北上略地于陈留。
十二月,彭目班师还,太祖大嘉之,加彭目食邑五百户,其余有功诸将皆依勋劳封擢赏赐。龙英与蒋罗又三战,皆破之,而姚衡又率众破榖城,趣洛阳,罗遂大惧,乃弃荥阳,率其兵马还守洛阳,于是英率众西进,荥阳、京、成皋三县降伏,又攻巩县,三日破之,遂趣洛阳。是月,章敬尽取陈留东数县,遂与司马珣并力攻邓沈于大梁,沈固守旬日,不能守之,遂率精兵破围而出,弃大梁而南走,奔趣颍川,齐众遂尽取陈留,司马珣以之报于龙英,英使二将(注:司马珣、章敬)南向略地于陈郡、颍川。
九年正月,太祖使柴宁率众出函谷,将援蒋罗。而龙英总大众十五万,进逼洛阳,又使姚衡率众七万西进,经陕县,取曹阳,遂持柴宁于关下,宁数攻姚衡,衡皆坚壁固垒以御之,竟不能东进。蒋罗收诸郡士卒十万,据洛阳城而固守。是月,齐将司马珣与章敬奉龙英令,南下收陈郡诸城县,龙英以恶太祖,遂令废梁郡(注:太祖初为鲁帝逊所封于梁郡,且国朝亦称梁),以后文陈郡之境北为陈郡,南为汝南郡。
二月,光逊又总燕代士卒数万,犯云中,云中太守高干与战不利,遂固守于云中,请救于关中,太祖遂敕彭目率众北救云中。是月,章敬、司马珣西入颍川,破数县,趣阳翟城(注:颍川治所在阳翟)。龙英数破蒋罗于城下,罗遂固保城郭,英遂又总其继众,列长围,沟深堑,百道以守之,并分偏师略地于河南诸县,于是河南诸县尽降下。
三月,彭目既至云中,光逊遂撤围,壁次于云中郡西,以持彭目,目总众与对。是月,龙英率众四面肉薄攀登,围攻洛阳,楼车云梯,强弓劲弩,万军共奋,百道齐突,遂破其城,蒋罗知大势已去,遂自刎于其宫中。龙英于是率其士卒入洛阳,尽斩陈之公卿百官,害伪陈之宗室亲戚,悉取其金银财货,而枭首蒋罗之尸,并焚洛阳之宫殿朝堂,以泄其愤恨,大火腾烟数日而不灭,其焰颇有引连波及市坊民宅者也。至是,陈亡矣。是月,司马珣、章敬总众围逼阳翟,邓沈率其士卒据城固守,齐众竟不能克之。
四月,龙英率众南赴阳翟。邓沈闻洛阳失守,蒋罗自尽,而龙英总大众来逼,遂知颍川不能复守,遂欲南走南阳,凭之以抗龙英而报仇,于是弃颍川,率其士卒南走南阳,投蒋罗所置南阳太守郭俊。时龙英既破洛阳,复传檄颍川、南阳,郭俊遂欲降英,闻邓沈来投,以邓沈素为龙英所恨,遂大喜,欲缚之以为功。而南阳郡尉陶诚为蒋罗所惠,不欲降英,于是以其谋告于邓沈,沈遂有备,又潜与陶诚相约,于是里应外合,斩郭俊,以其逆谋宣于众,且申欲效忠蒋罗、抗击龙英之意,并以大义劝喻南阳士卒,于是皆奋踊愿从邓沈抗龙英,乃推沈为南阳太守,以距齐众。
五月,龙英尽取颍川,于是使司马珣率众入南阳,以攻邓沈,沈于是示弱以饵之,洎乎其将越白水,乘其半度而发伏麾众,尽锐奋击,遂大破司马珣,斩齐众万余。龙英闻之,大怒,即率众入于南阳。沈闻龙英亲至,自以力不足以抗龙英,遂与其将兵相谋,遣使关中,求救于太祖,且请以南阳郡归诚于国朝。太祖以其既终于旧主,抗逆龙英,且以地来降,遂许之,且犹以邓沈为南阳太守。然时王师诸帅,李芸远镇于河西,彭目对敌于云中,柴宁牵姚衡于函谷,薛镇守疆乎巴蜀,无可以委以专征者,故太祖颇难其人。而太子(注曰:即梁太宗,讳裕)遂自荐而请曰:“陛下脱不以儿臣愚钝,愿効戎马之勤。”太祖大惊曰:“汝为元良国本,如何可以外讨?”太子曰:“此儿臣不能不赴也。”太祖问曰:“何以此言?”太子对曰:“今宇内处战争之代,四海际逐鹿之秋。外镇诸公,莫不勋隆于疆场;在朝列将,无不绩盛乎冲锋。其于陛下,皆称兄而道弟;其于朝堂,咸恃功而倨矜。恕儿臣斗胆进不吉之言,脱陛下一日有所不讳,儿臣奉纂遗业,若无尺寸战功,如何能制此骄兵悍将?且子女为父母解忧,人伦之本分也,故此儿臣所以不能不赴。”太祖默然良久,遂下陛而抚其肩曰:“如是,便从汝言,汝其努力,朕百年之后,天下竟将尽付于汝。”遂拜太子为征东大元帅,率众七万,出武关以赴南阳,助邓沈距龙英。太子者,即太宗也,时才年十八。
六月,太子既率众至南阳,遂于城外坚壁固垒,与宛成掎角之势(注:南阳治所在宛)。俄而龙英率大众至,遂欲济白水而犯南阳,太子于是率众击诸半度,悉摧退其众;龙英遂又欲犯太子营垒,而太子则使邓沈率众出战,又距退齐众,于是龙英竟跨月不能取宛。八月,龙英以南阳难克,而师出历年,士卒疲弊,遂解南阳围,率众还其国。
呜呼,神洲自后文季末之年,平帝隆和之尾,群雄逐鹿而纷争,遂跨旬而越纪,至于太乾十年,其间诸侯列国,郡主城豪,始为太祖、龙、蓝所臣属,卒为国朝、齐、吴所各兼。于是梁、齐阻函谷以西东,蓝、龙限大江而南北,三分区夏之世遂成,鼎立率土之局用定。今略析解其形势,以备垂阅者参焉:
太祖龙腾朔方,凤翔北地,推锋于关中,基业于泾渭。西伐则凉陇勘平,南讨则巴蜀底定。铁蹄北迈,云中、九原须臾光复;旌旗东征,南郡、黔中晷刻摧平。于是牧属秦、陇、巴、蜀云,有京兆、陇西、北地、朔方、上、云中、九原、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汉中、武都、巴、蜀、犍为、牂牁、益州、南、黔中、南阳凡二十一郡。
龙英拔剑薛鲁,举旗东夏,奋勇乎北宇,覆灭其残文。东平田琛与吉慎,西破左胜及唐宣。铠马北讨,伪代、柔若指辰而殄;锐旅南鞭,黄昊、蒋罗应锋以摧。于是威服齐、赵、魏、燕云,有齐、胶东、济北、琅琊、鲁、东海、沛、彭城、陈、汝南、陈留、颍川、河南、东、九江、衡山、河内、巨鹿、邯郸、常山、广阳、渔阳、北平、辽西、辽东、上谷、代、雁门、太原、上党、河东凡三十一郡。
蓝宪崛起会稽,兴业东南,转战于江表,称霸乎建邺。翦荡吴越之群雄,招徕高放与吉慎。运筹南疆,交趾、桂林摧拟折枯;命旅西界,长沙、江夏所向披靡。于是臣妾吴、越、湘、桂云,有吴、会稽、闽中、广陵、淮南、庐江、南海、桂林、象、交趾、九真、长沙、零陵、江夏凡十四郡。
九月,姚衡亦撤军,柴宁遂亦率王师还于长安。十月,太祖诏免南阳郡今明两年租赋税。十一月,江北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