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 卷三十二 诸寇叛列传99（1 / 2）

自先王制礼作乐以来，君臣之分序理，上下之谐宁洽，百代以此治天下，故能内和而外安，迩说而遐服，远察文、赵，近观齐、梁，御抚之道，莫不守斯。然世替风易，淳浇俗殊，沐化而向德者固多，离经而叛道者亦众，于是或有幸灾乐祸，好乱喜争，弃顺而徼利，悖伦而厌婪者也。虽长安昌隆之朝（注：长安，谓前文），邺都鼎盛之代（注：邺都，谓后文），其扰纲放毒者，犹未绝迹，遑论赵、齐德薄，鲁、代基浅，梁虽圣代，业不追文，其有天下之时，叛扰之声，焉绝于耳？

大温龙兴塞下，席卷中州，廓清万里，威名谅盛，然其间喧哗之势，非异类于前代：太祖、明武草创伟业，构基阵前，往来征讨，外寇诚蕃；文、威、穆、章承家守业，继统山河，怀逆群小，常闻内叛。臣等以其间本末，颇足鉴考；逆臣伏诛，堪惩贼恶，遂择其污著者数人，为《诸寇叛列传》。其以外盗曰寇，而以内贼曰叛。

至于北夏、西秦、敖凉、龙齐，并岛虏叶麒以下，跨裂于偏方，荼毒乎数郡，亦皇朝之外盗；渔阳耿氏、河东璺氏，并辽东伯亦祖孙，始纯而终逆，考论其形态，亦皇朝之内叛，然其既世传数代，延号积年，遂录事于列传、载记，不编叙于此。雷塔胡折事附其先世，亦不载其事于此。至于诸戎、群夷，与西洲大敌格剌斯等，事散而难以成篇，固分叙于各卷焉；罗台那钵、罗台伯宁，事述于《诸宗室列传》矣。

勃觉黎，本草原契胡也，其家本隶于侯多氏，为漠南牧口，洎乎侯多昌以兵马南下讨凤翔主，黎预其征。黎雄健有勇力，能开强弓，善用长槊，跨马击敌，每战冲斗在前，奋锐未尝旋踵，侯多昌重之，累迁折冲将军。侯多卓罗害侯多叙凡而有其位，黎闻之，率部众赴难而讨叙凡，叙凡遣使累喻，黎始还营垒，叙凡遂加其军号以慰之。

后侯多图发害侯多九阳，黎率众从图发而预其事。先是，勃觉黎与太祖并在西代阵中，每战并肩陷阵，常为诸军之锋锐，遂相识重，结为莫逆。后太祖每隶侯多卓罗帐下，洎乎卓罗戕侯多叙凡，勃觉黎始拥众不服，后乃归顺，卓罗常欲杀之，太祖皆为之劝解，黎深德之。至是，侯多图发戕侯多九阳，太祖以卓罗旧将（注：九阳，卓罗子也），拥众不知去就，图发惮太祖图己，遂兴兵将击，黎劝图发曰：“骁胜雄武（注：罗台图哈时为骁胜将军），为国之良将，与其弃之，不如引为我用。臣与其近善，请为君喻之。”图发是之，使黎入太祖营寨。黎既至，门者通名，太祖使人报曰：“若勃觉兄亲至，可与金银而送本营；他人至，即斩于门下！”黎大笑，使人传语太祖曰：“既来贤弟营寨，无论生死，必欲同还大营。”太祖知其意坚，遂召而见之，黎以形势固劝，太祖遂与黎并至图发军帐，将入，太祖止步，问黎曰：“幕后得无刀斧邪？”黎对曰：“若有，兄乞为弟当之。”共入，图发大喜，受太祖信武将军，擢黎龙骑将军。

侯多图发略地河北，勃觉黎每战从斗。图发围洛阳，命勃觉黎略地河南，遂与梁将郑安持对于颍川。俄而太祖将兵至，遂并力摧安而斩之。太祖还助图发，以步甲付黎，黎遂略郡县于淮北。初，勃觉黎率众横行中原，多所劫掠，太祖每戒之，谓其宜严以勒部，仁以抚民，黎但口许，竟不改之。至是，太祖率众至颍川，与勃觉黎并克诸县，太祖所部片瓦不取，而黎卒所到秽扰，太祖遂为怅叹，与左右曰：“龙骑将军如此（注：勃觉黎时为龙骑将军），其焉能善终乎？”后梁又以众寇淮北，太祖遣将助黎逆走之。

时齐鲁多宗强豪右，拥众固垒，侯多图发患之，遂受勃觉黎征东将军、领鲁郡太守，率众讨齐鲁。黎遂攻城拔寨，数月而尽降海西诸郡，图发乃受黎齐郡太守、征东如故，敕领齐鲁镇兵马，加临淄留守，封博昌侯。是岁，太祖斩侯多其桑，奉侯多助什，进拜大将军，表受勃觉黎征东大将军，太守、领兵马、留守并如故。勃觉黎受敕，大怒，裂而掷之，勃然曰：“此子昔赖我而保其首级，今反位凌我上！岂有此理？”遂举其所辖齐、鲁、胶东、琅琊、济北五郡叛，奉图发子侯多布阿为伪主于临淄，自称齐公、大将军，封拜群官，赐赏将卒，煽诱遐迩，蛊说远近，于是河朔骚动，天下忧惮。

其后黎遂数寇河南，太祖每率众逆击摧之，晟照四年春，太祖斩之于临淄焉。初，太祖讨勃觉黎，与列阵对持，太祖勒马阵前，欲与黎语，黎见之，亦策马而出。然二人相视，竟无一辞，良久而太祖始曰：“奈何反邪？”黎抚马首，曰：“不甘为人所驾驭耳。”太祖对曰：“你我皆人臣，何有此言？”勃觉黎笑曰：“我若枭汝，可为开齐之大功；汝若斩我，亦可为建许之三业（注：罗台图哈以颍川起兵入洛阳，颍川属许国地分，故勃觉黎意罗台图哈若代侯多氏，将建许焉）。”太祖嘿然不对。后太祖将受王号，加九锡，策文书三业，有司陈于太祖，请以克梁都洛阳、诛侯多其桑、摧戮乌罗剌为三业，太祖忆黎言，遂曰：“克洛阳，孤陷阵之功而已，其业宜归先帝（注：谓侯多图发）。且孤从克洛阳，受封河朔侯，此名爵而已，至于诛其桑，始封阳翟，故宜以诛其桑为业首。可替克洛阳，移诛其桑于首，次以平齐鲁。”遂以诛侯多其桑、斩勃觉黎、摧乌罗剌为三业云。

侯多正乎，草原莫奚，图发同祖弟也。其父侯多舍述从西代诸君奋战有功，遂统兵马数千落，舍述卒，正乎继领其众。图发取河北，正乎率众从征有功，遂受常山太守，使西防乌罗氏。

后侯多图发跨河击洛阳，乌罗氏数寇常山，正乎皆击而走之。洎乎太祖奉侯多助什，勃觉黎立侯多布阿，皆传檄河北以招之，正乎反复于洛阳、临淄之间，欲拥众而邀利。

后太祖斩勃觉黎，河北望风降服，代祚有归温之迹。侯多正乎自虑多有悖逆于洛阳，惮太祖之图己，又自以西代宗室，欲谋天命，晟照五年，遂遣使称臣于北夏，自称相国，率兵马南寇大河南北诸郡，俄而僭称尊号，旋即为太祖所讨灭。

索禽遐，上谷莫奚，曾祖西河武定公、左辅索禽余，父索禽彻，官至卫佐。遐为勋将冢嗣，贵宠甚隆，起家为右辅主事，累迁城门校尉，嗣爵西河郡公。后又出为京兆尹，平帝咸靖十四年，拜关中道督统。时庞蜀数寇关中，本道境内诸佯、氐、敖、浑等亦不乏叛据山川者，遐率众讨之，多所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