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进展45(1 / 2)
翟寰仍然时常想起那一晚的拥抱,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被这两人刻意回避了似的,她们好像自然达成了某种共识,关于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但从那一晚起,翟寰时不时地会歇在西书房,英度也不拒绝,看不出是什么想法,太极殿中知情的人不多,汀兰等人的反应也渐渐从惊诧变成了习以为常。她们虽然睡在一起,但最多的亲密也不过那晚拥抱的程度,有时英度醒得早些,发现自己被搂在翟寰怀里,每次提一口气再默默缩回自己那边,欲盖弥彰,好像什么也未发生过。
翟寰本不愿这样不清不楚下去,她想找个机会好好与英度谈一谈,但总是被其他的事情耽搁,朝堂上的事情尤其繁忙起来,让她找不到机会。
首先是因曹知谦告老后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虽然翟寰已经尽量弱化此事带来的影响,尽力权衡,但曹知谦为官多年,官拜左相,不论是在大厉还是新任的越国,其影响力都不可小觑,翟寰也不奢望能完全举重若轻,因此为朝中各方势力的制衡,很是花了一分心力。
而且马上又就要到中秋,鉴于这是翟寰来到越国后第一个重要的节日,而且因为从前陈景之乱的缘故,全国的庆典已经缺席了三年,朝廷上下都认为应该大肆操办一番,以彰显国富年丰,皇后贤德,顺便可以趁机稍稍扭转越朝百姓心中翟寰负面形象。翟寰内心深处并不喜欢这主意,却也不得不承认有理,便准了礼部在以往的基础上去筹备。时间紧张,任务繁琐,为了避免再生事端,翟寰下令中秋礼典的各个环节安排,都要她亲自过目一遍。这是其二的原因。
还有,就是述龙那事了。翟寰余下一分精神,都用来时刻关注大厉那边的动向,她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等待。好在光王确实为这件事殚精竭虑,谋划以久,事情进展地出奇顺利。自光王回大厉后约过了一个月,就有消息传来,圣皇允了中书省裁撤冗兵的折子,很快,厉京中留守的各个军部,便如火如荼地改革起来,首当其冲便是人事精简,一时间许多闲散士兵纷纷解籍复员。
光王的计谋不言自明,述龙旧部被分到各自的军部时间尚短,毫无根基,自然成了裁撤的有立人选,将述龙旧部隐匿在裁撤士兵众中,名正言顺,而且因为分散在不同的军部里,反而不易被人察觉异常,可是……万一被发现了呢?翟寰不禁有些怀疑,这种简单的障眼法,真的能躲过圣皇的毒眼吗?
还好,光王再一次展示了他是一个可靠的同盟,翟寰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为了让计划万无一失,他还留有后着。
而当翟寰打开大厉的密信,只觉得心中发冷,她面上不显,将信纸看过后放在火上烧了,只手指逸出一丝怒极的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跃动着的火舌,任由烛焰吞噬密信,直到烧到她的手上。
她的指尖被燎到,感觉到疼痛才松开。摊开手放到自己的眼前,空空的手掌,她看了片刻缓缓握紧拳头。
信中简扼地告知,大厉那边,就在圣皇下令改革冗兵后不久,又出了一件大事。震惊朝野的那桩兵部大案,在已经盖棺定论之后,突然又有了转机。御史表示已搜集到表明其中冤错的证据,公开弹劾奉旨查办此案的官员,掀起大厉朝中又一次腥风血雨。
奉命查办该案的官员,乃四皇子党,御史此作为受何人授意,已十分昭彰,便是两位皇子斗法,殃及池鱼罢了。
此事一被曝出,虽然现有的证据不足已完全将此案推翻,但足以证了许多受连累之人的清白,其中也包括梁牧荣,然而错已酿成,覆水难收……
圣皇对此案态度暧昧,反常地轻拿轻放,并未正式将其平反,虽将明确无辜之人释放,对之前已定下的判改,却置之不理,明显是要将两个皇子一碗水端平。不过几天之后,四皇子生母庆贵妃生辰的家宴上,圣皇因一点小事,同时斥责了二位皇子,二位皇子被罚闭门思过,这件事情便算彻底了了。
光王在信中说,梁牧荣被栽赃一事毋庸置疑,但其狱中自戕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曾经极大地激怒了圣皇,因此碍于面子,圣皇一时之间故意略去对其的处置,但看情况,赦免梁家也是迟早的事。不过他事先问过了如今梁家家主梁牧青的意思,却是心灰意冷,不想再回京的打算,所以光王暗中策划了梁家在流放之地遭兵匪袭击全家遇难的假象,实际将其全家暂时送到缅宁安置。毕竟梁牧荣生前树敌众多,其家人被伺机报复也不会令人生疑。光王安排的人很快就会把这个消息传递回京城,如果计划不出差错,届时圣皇对梁家的感情复杂,更有利于他们接下来的谋划成行。
几日之后,翟寰又收到光王的一封信:计划十分顺利,梁家蒙冤,又遭受“大难”的消息传回厉京,虽然圣皇碍于情面,仍然自持着,其实明眼人都看出他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梁家一门忠勇,曾为大厉立下汗马功劳,却一朝因无妄之灾落得这个下场,便是圣皇刚愎惯了,也怕此事会引来世人议论,为梁家复名是迟早的事……梁牧荣在京中仅有一个嫁到长春伯府上的妹妹,其夫是庶子出身,官拜五品内阁侍读,近日寻由连升两级,引朝廷众人侧目,都知是圣皇存了些些补偿善待的意思,有意扶持封赏。圣皇本就理亏,因此,当昔日述龙军中有头脸的将领都是一副灰心之气自请辞去时,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准了,更别说那些曾属述龙的小兵小卒,不足为惜。光王的这一步走的极漂亮,几乎没受到阻力,述龙军成功金蝉脱壳,也再无后路,加之已知是翟寰首肯,定会尽心竭力为光王所用。
这一封信,翟寰依旧看过便烧去,明灭摇曳的火光照亮下,目光幽深。
她竟被光王摆了一道,光王在信中倒也不遮掩,也是料定她如今投鼠忌器,不会贸然与他撕破脸的缘故。
述龙军众位还被蒙在鼓里,不知光王早就与二皇子勾结,还当光王仁义,殊不知整场其实都是他二人所设之局。光王和二皇子早就掌握了梁牧荣被冤的证据,却直到现在才拿出,不就是为了趁机打击四皇子,独占述龙吗?
他们对梁牧荣,根本是见死不救;或者其实本就是他们,一开始就算计上了梁牧荣,步步为营以致将梁牧荣纳入毂中……
还有她,也成了他们棋局中的一步……
翟寰又看向自己的手掌,她好像把自己宝贵的东西拱手让人了,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力感席卷了她。述龙军是那样信任她,她却将他们送去了一个未知险恶的战场……
她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好久没有打过这样的败仗了。她一个人,溃不成军。她从前以为远离大厉是一件好事,不愿再卷入从前的纷争中去,尽心只经营当下,导致对越国之外的局势一点掌控力也没有,所以她如今是一点依仗也没有了,述龙军被光王掌握,未来会如何只能相信他的良心……
她的心直坠到谷底,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好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被她伸手抓住。
不对,她是有依仗的!
光王的用辞依旧十分客气,他的坦诚相告,如果不是因为觉得她不足为惧,而是在亡羊补牢,已期之后和她还有得谈呢?
翟寰目光直直看着自己的手,漫无目的地在烛芯上拂动着,每次眼看着就要烧到手了,其实在她的摆动间,烛焰根本近不得她身,她想起她小时候无聊,常常这样玩耍,很迷恋这种看起来危险,但其实一直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的感觉。
她心念一动,便在一堆折子中翻找起来,她记得之中有一本是关于越国殷氏的……
三个字压在她心上,她好久没有这样迫切想结开那个谜团:黑火油。
这段时间,翟寰凡有闲暇,都往西书房跑,找英度坐一会,两人说一会无关紧要的话,于她已是十分熨帖,期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日子反而给人一种飞掠之感。
英度因常常见到翟寰,并未格外感到她的繁忙,翟寰虽然要事缠身,但多了某种信念,反而不如之前那般烦恼了,精神日日绷紧着,看起来却更神采奕奕,不过唯一清减了些。
英度似有所察——说来脸红,还是发觉近来翟寰留宿得少了。几次晚上来看她,都是坐了一会,见汀兰到时间过来问了,就站起来,道:“你先安歇吧。”,便匆匆离去。
英度对此自然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但是后来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多次,翟寰待她又一如往常,便渐渐不再想东想西。
她有时也恨自己不争气,私下里不知道反省了多少次,还是难免常常陷入从前宫妃的思维中去,那人来了就高兴,不来就失落,眼巴巴地盼着。——万万不该的。她反复告诫自己,无论何时,把全部心思系在另一个人身上,时间长了,都是自寻死路。
她沉湎酿酒,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自己多想。可是最近随着酒越做越多,手上越来越熟练,思绪也得了一时放松,有天突然一个念头跳出来:我和皇后娘娘现在这样,究竟算什么呢?
她忙摇头,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又是老生常谈了,可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怎么也拂拭不去,她也苦恼,不知道自己这样逃避本心是对是错。
“皇后娘娘慢走……”她话没说完,翟寰已经走出西书房外的一重院落去,袍角匆匆的,这一晚有雨,她看见院门口有一个人撑着把油伞驻足在那里,汀兰送翟寰出门,与她交接,她们说了几句话就告别了。
英度知道那人是谁,她见过两次,紫苏姑娘。因为一些原因,她没法不在意她。
汀兰独自撑着伞折回,本来站在英度身旁的芍药去迎她,亲亲热热的:“紫苏姐姐终于肯出来了!她跟姐姐说了什么?我好想她呀!”
英度手里拿着绣绷,飞针灵巧,仿佛毫不关心。
汀兰看了她一眼,还是顾忌,只对芍药道:“随口问了两句就回来了。”
“问了些什么?”芍药追问。
“看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关心了两句。”
芍药唉声叹气:“天天窝在书房里侍候,也不来看我们这些姐妹,肯定是还在生闷气,心情自然不会好了。”
汀兰看她的样子好笑,伸手揪了下她的腮肉:“若是她也有你这样没心没肺倒好了,是该让你去开导开导她。”
芍药撇嘴:“咱们几个如今也就菡萏时而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菡萏的嘴皮子不比我厉害?她都说不透的,我哪有那个能耐?我看,其实也无谓什么说透不说透的,紫苏姐姐本来就没做错,无端被罚,我也觉得……”
“好啦!”汀兰声音提高一点,打断了芍药的话,“我看你的嘴皮子比之菡萏也不遑多让。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姑娘到时间安歇了。”
芍药乖觉吞声,偷看了英度一眼,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