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讨药21(1 / 2)

一个时辰前,芙蕖宫中,翟寰刚睡下不久。

绣珠听菡萏说,翟寰睡时身边只容一人伺候,便教宫里的太监宫女都退下去。

菡萏欲言又止,锦珠笑意盈然,冲她道:“菡萏姑娘,教殿下身边只多我一人,也不行吗?我保准小心翼翼,绝不吵着殿下,我知道你最好说话了,是不是?”

菡萏为难,但见平日里的元妃娘娘一点妃嫔的架子也不拿,像个小姑娘似的撒娇,她一直对她有好感,便有些心软了。转头看翟寰睡得正香,估计也没什么打紧。

“好吧,本来就是娘娘的宫里,哪有您回避的道理。只是咱俩都小心伺候着些,我平常见紫苏姐姐管这规矩极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禁忌。”

“有什么禁忌啊?殿下会被吵醒吗?吵醒了又会如何?”

“这我哪能清楚呢,紫苏姐姐管的好,我们从来没遇到过,估摸殿下会从小狮子变成小老虎?”菡萏和绣珠对视一眼,都压着声音笑了起来。

“幸好今次是我当差呢,能和元妃娘娘两个人守着殿下,也可以说话逗逗趣。”

绣珠含笑道:“没错,也就是你好说话些,紫苏姑娘才是铁板一块——”加上一句,“不过想来她自有她的道理。我该羡慕殿下有她那样的忠仆,还有你这样的良将。”

菡萏听了绣珠把自己和紫苏比,反而对自己更有赞赏之意,十分自得,心情大好,因此更亲近元妃娘娘一点。她们见翟寰已睡熟,离得稍远一些,咬起耳朵,绣珠听菡萏说了些翟寰在大厉的旧事,笑得眼弯眉弯,嘴边两个酒靥深深。

说了一会,却听见内殿轻掩的门扉敲了三下。

绣珠听见,直起身来:“是我宫里的贺兰嬷嬷唤我呢,菡萏姑娘,麻烦你自个儿守着殿下一小会儿,容我出去看看是什么事。”

菡萏留在原地,笑得十分亲热:“知道了,元妃娘娘,奴婢在这里等您,早些回来啊,我这儿还有一箩筐的话呢。”

绣珠含着笑朝门外走去,彼时还不知前方有何风波在等着她。

“嬷嬷是有什么事情?”绣珠问。

贺兰嬷嬷有些为难的表情,绣珠才发觉离得不远有个眼生的宫女在候着,身上的宫女服不知是哪个宫里的。

很快她便知道了。贺兰嬷嬷叹口气,说:“皇上在陈妃宫里消夏,派人来请娘娘。”

绣珠脸上的笑意褪了个干净:“他俩在一处,扯上我做什么?我不要去。”

贺兰嬷嬷道:“奴婢也以为,娘娘去不合规矩,失了身份。还好皇上说了,您若不愿去,他便一会来看您,我这就叫人去回禀。”

说着就要招来那个苏慕院的宫女传话。

“慢着,”绣珠开口止住了贺兰嬷嬷的动作,她下意识向寝殿那边看了一眼,垂头看到自己逶迤的银绿相间的裙子,“算了,我走一趟吧。嬷嬷,去陪我去换件衣服。”

元妃换了一身藕色衣服,只带了几个人就匆匆往苏慕院去,她盼望着早去早回,又怕翟寰醒了旁边的人服侍的不妥当,所以坚持要贺兰嬷嬷留在宫中。

贺兰嬷嬷不敢违拗,临走前好歹把柳穗推去替了个呆头呆脑的随从宫女下来,嘱咐道:“你心思伶俐些,千万护着娘娘。”

柳穗激动地连连点头。

苏慕院在毓秀宫中,与芙蕖宫一西一东,一路上还是要费些脚程。虽说是皇上召见,来传信的却是陈妃宫里的人,二人皆是妃位,陈妃此举免不了让人多心,路上,柳穗打起十二分精神,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若非是皇上加了一句要来芙蕖宫,元妃根本不想给陈妃这个面子,绣珠端着一张清冷的俏脸,到了毓秀宫,兜兜转转才到了苏慕院门口。

苏慕院门脸十分不起眼,且地处毓秀宫中心,与大大小小的贵人常在的院子挤在一处,人来人往的难得清净,本非妃位该居住的宫室,尤其比起绣珠富丽宽敞的芙蕖宫,的确是委屈了陈妃。已至初夏,曾经的宫中一景,遍植的柳树上团团的雪絮早已凋零,好在柳树婀娜,在闷热的天气中显得清幽,门口和道旁种了蓝紫色的绣球也显出几分巧思。

进了门,里面的地方也不大,好在布局精致,毫无局促之感,反而有点温馨,各处都以花草装饰,恰如其分。院子中间搭了个葡萄架,想是为秋天做准备,弯曲的葡萄藤与葡萄叶爬上架子的四根木柱,浑然一体,有几分宫中难见的野趣,下面摆了一张凉床,可以供人纳凉。

柳穗也是第一次来苏慕院,跟在后面四处打量了下,心下便了然这宫里的布置是谁的手笔,她对小桃这一方面的才能的确心服口服。

宫人出来迎接,引锦珠一行人进了内殿,内殿中,皇上与陈妃一起坐在牙床上,柳穗只看到两位主子的袍角叠在一块,赶紧低下头去,规规矩矩不敢再看。

绣珠却避无可避,她刚开始也有些尴尬,生怕撞见他两人如何刺眼睛,硬着头皮看过去,原是她想多了。牙床上,二人衣衫齐整,皇帝坐得还算端正,拿着一本书在翻,不过陈妃脱了鞋着罗袜侧坐在一旁,靠着矮几为皇帝剥着莲子。

她穿了一条细棉布的蓝灰的裙子,裙角绣着淡黄的雏菊,头发松松挽了,没用步摇簪子,只有一条与裙摆呼应的淡黄色头巾,装扮得朴素清新,令人眼目一新。她的长相介于娇媚和清秀之间,看起来像个雅致可人的民间女子。

她是个很懂得利用自己优势的女子,虽然从宫女晋为妃,着实是阴差阳错,但到今天能坐稳这个位置、留住皇帝的怜爱,自然是有些手段在里面。

“皇上。陈妃姐姐。”绣珠对二人分别打了招呼,见了礼,便静默地站在内殿正中,在这花香盈然的宫中,一如枝头寒梅。

没等皇帝出声,陈妃作为主人先开了口,亲亲热热:“元妃妹妹可算来了,我刚刚还跟皇上说,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就往你那边去了呢。外面日头大,没被晒着吧?”

绣珠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一路走来一滴汗也没渗,肤色依旧雪白,引人艳羡,声音清清冷冷的:“谢姐姐挂怀,一路上还好。”

十分客气,却也冷漠。陈妃面上笑意不改,招呼着宫人上茶点,她没从牙床上起身,而是往皇帝那边挪了挪,挤出一点空位,招呼绣珠:“元妃妹妹,你看我这宫里朴素得很,也没什么规矩,却也就是这点闲趣,你也来这边坐啊。”

皇帝在一旁仍没说话,含笑看着双姝,一个温柔小意,一个冷艳脱俗,两个都极得他的喜爱,他心里也暗暗盼望元妃能应下来坐到他身边。

虽然他知道锦家贵女,是绝不肯在众人面前与他亲昵的——

他想到了一层,却不知事实何止于此。绣珠对他,要藏起厌恶便费了好大力气,这下闻言仍忍不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立即拒绝了:“谢陈妃姐姐好意,我刚在路上走,身上发了汗,坐在下面便好了。”

陈妃笑笑,也不强求,她自然早就知道这结果,早已让宫人备好了椅子,当下便搬过来请绣珠坐下,椅子和宫中的陈设风格一脉相承,是灰扑扑的原木做成的,透着一股古朴。绣珠的贴身宫女慈云是从府里带出来的,还有着小姐未出阁前的稚气,下意识上前一步掏出绢子就要将椅子面上擦一擦,绣珠来不及制止,脸色都变了。

柳穗眼疾手快,当下从背后踢了慈云一脚,慈云摔在地上,伏在绣珠脚边。

慈云这才反应过来了,惊出一身冷汗。改为将帕子在绣珠绣鞋上擦了擦,迅速站起来扶着绣珠上坐。

柳穗因此得了绣珠的一瞥,同时,也受了上方皇上与陈妃扫视的眼光。

即使元妃身边的人即时补救,二人却也看得分明。

皇帝心中有杆秤在,绣珠虽美,出身也高贵,但骨子里太傲,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没被她放在眼里;反观陈练出身低些,但为人随和,便是练儿的可爱之处了。他这样想着,安慰地拍了拍陈妃的小手,陈妃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其实心里得意。

“不知皇上叫臣妾来有什么事。”绣珠依旧问了,她还急着赶回去。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吗。”皇帝对她的态度难得有些硬邦邦,“还不是朕这几日没往你那边去,怕你以为受了冷落。你该谢谢练儿,朕本意今晚要陪她的。”

绣珠想冷笑,低头默默不言,生着闷气。

皇帝以为她的低头不语是愧疚服软,当下心已软了一半,还要说什么,陈练先打了圆场:“皇上净嘴硬,臣妾哪有那么大方,不过是刚才敬事房的公公端牌子来,臣妾看皇上的眼睛老忍不住往芙蕖宫那边看罢了,才想着今日做个菩萨。臣妾恨不得日日霸着皇上呢。”

她这撒娇的话很得皇帝的欢心,引得皇帝伸手爱怜地刮一刮她秀气的鼻尖,陈练给了他面子,又说了他想说的话,皇帝心情好了一些,余光忍不住又去看下面的绣珠,盼望她能有些感动羞涩的反应。

绣珠却如木雕石塑一般,把目光移开了,只盯着地面出了神。

“若皇上晚上要来,容臣妾先回去收拾停当,臣妾想先回去了。”

陈练掩口而笑:“妹妹怎么急着走?还没入夜呢,也不是第一次服侍,哪有那么多要准备的。况且你来了就走,连一口茶水也没喝,不等于我大老远将你支使了一通?芙蕖宫到这里也恁远的,传出去了,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

绣珠一点也不想呆下去了,闷闷道:“臣妾走了一路过来,方才不觉得热,现下觉得有些胸闷,大概是惹了暑气,想回去休息。”

来了!陈练心中暗喜,她马上要做的一场戏,终于有了楔子。

“妹妹中暑了?不若吃些我这里的莲子去去火如何?我刚给皇上剥的,很新鲜呢。”她说着把手边一盘莲子端起来要送出去,偏头冲皇帝娇俏一笑:“皇上不会介意吧?”

皇帝见绣珠死气沉沉的,心中又有了气,但也不能完全恼了美人,看她脸色却是比平常更苍白一些,不能说是一点都不关心的,没有直接表示,呛了一句:“她宫里的莲子还不够她吃的?”

绣珠淡淡道:“那便请皇上准我先行回宫吧。”

陈练目光精亮,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笑道:“妹妹可别赌气了。你宫里的莲子好,是我忘了,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我这里的可是我亲手剥的,别有一番心意在里面呢。不若尝尝再走,免得身上难受得更狠了。”

绣珠仍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陈练却巴不得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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