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68)409(2 / 2)
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伸向她的发顶,她下意识地避了一下,直到感受到那手的温热,才逐渐放松下来。“疼?”
“臣妾不疼。”刘婵玥咬牙,忍着疼回答。回完话又觉得后悔,她本来应该像是戏文里面的女子一样,为了讨心上人心疼,将五分疼说成八分的。指腹抚摸着发顶的伤处,将锐疼化成了钝疼。
“欺君。”李璟扔下两个字。烛火太暗,她的头太低,看不清脸色,不过听发颤的声音,他都知道方才肯定撞得不清。“明儿朕叫御医来给你看看。”
“陛下怎么不通传一声就来了?臣妾这边什么都没有备下。”
刘婵玥起身,取了挂在屏风处的衣裳给李璟披上。李璟只着一件薄薄的玄色寝衣,夏夜虽然热,可确实比不上白日。
刘婵玥记得,今夜皇帝要去长乐宫看蓝贵妃的。现在还处在斋戒期间,嫔妃是不能侍寝的,帝妃歇息在一处也只是方便伺候,盖上被子叙话罢了。李璟将衣裳披到她的身上,拉着她坐下来。“朕辗转难眠,就出来散心。”
“您来臣妾这儿于规矩不合,贵妃娘娘要是知道了,是要降罪于臣妾的。”
“朕今日是在寝殿就寝的,来你这儿,无人知晓。”
如今的刘婵玥自知在后宫根基未曾稳妥,贵妃对她态度暧昧,太后更是对她不满,轻饶的可能微乎其微。知晓太后的态度,要从高宝林的那一封字说起。
虽然高宝林用修养身子为理由拒绝了见面,但是刘婵玥还是猜到了她的用意。当天,一名御膳房的女厨娘在颐华宫被发落,有消息传来,说贵妃遭到了申斥,回头高宝林就送了这样一句话来,刘婵玥已经隐隐明白缘由。
刘婵玥翻身替圣上铺起床,就和寻常妻子对待丈夫一样。“你....不再劝劝朕?”这样的举动倒是把李璟弄不会了。
刘婵玥捋顺枕头的一丝折痕:“陛下既然来了,自然是有法子保臣妾万全的。再劝,就是臣妾不信任陛下了。”
李璟看着她忙忙碌碌,再远远比不上龙床的地方挪出一大片地方来,眼中尽是笑意。“看来,朕给你的封号果然没错。”
“陛下识人,自然是最准的。”刘婵玥和衣躺下。“不妨让臣妾再猜猜,陛下在烦恼什么。”
李璟觉得有趣,侧枕着头,目光在她清亮的眼眸中盘旋。“你若是能说中,朕赏你一副新的枕席。”
“臣妾想,陛下定在忧心明日大典。”刘婵玥沉吟片刻,回答很认真。
她认真起来,杏核一般的双眸显得格外剔透,融融烛光的映照下,少女面颊上的绒毛轻柔细腻,叫他微微愣住。收回目光,他轻轻咳嗽两声:“谁任你乱猜的,明日大典自然有礼部安排妥当,何需朕担忧。连登基大典朕都顺顺利利地过来了,难不成朕还惧怕祈雨祭祀不成?”
刘婵玥轻笑着侧过身子:“臣妾无福,未能早日伴驾,错过了陛下的登基大典。但臣妾知道,登基大典和祈雨大典不同,身为两次大典的主角,担忧自然是有的,只是担忧的点不同罢了。”
“嗯,你继续说。”
腰上一暖,她被人不动不紧地环住。男人的气息腾了过来,隔着薄薄的亵衣,两具年轻的身躯滚烫,好在烛光太暗,她又背着身,没叫他看见脸上的红晕。
“臣妾小的时候,爹爹曾经请了一位师父来教臣妾念书。记得第一次做文章时,臣妾一早就写好了,但交文章之前的一夜,辗转反侧,又起来重写了一遍。”
“为何?”
“因为臣妾是女子。臣妾儿时自负,只要是师父教的,很快便能明白,师父就夸臣妾聪慧,不逊于男儿。只不过从前仅仅是对个对子,默写个典故,不曾真正下笔写过文章。”
“因此真要你落笔,你担心自己是否能当得起你师父的赞赏?”
“是....也不全是。臣妾怕自己并非是可以雕琢的美玉,怕师父觉饿得臣妾是个没有灵气的人,往后不肯教臣妾更多。”
“师父是你父亲请来的,教书育人,也是拿人银两,岂敢对学生有所保留?”
“所以臣妾才说,因为臣妾是女子。女子所学,不过理账管家,可这位师父教臣妾的却是四书五经,大千世界。臣妾因此有幸得见广阔天地,自然会担心,有朝一日会失去看它的机会。因此师父所授,臣妾格外珍惜,小心应对。”
“以你的才情,那篇文章应当得到认可了吧。”
思到当时,刘婵玥羞愧不已。“不。次日,师父看到的不是臣妾挑灯写的那一篇,而是臣妾花钱找书院学生写的。”
李璟忍俊不禁。“这倒是不像你会做的。你让朕想起一个兄弟。当时朕和兄弟们都在上书房,他是父皇重视的皇子,却偏偏不喜欢读书。父皇每每要查他的功课,他都命令伴读代写,他再誊写一遍。被弟弟们瞧见,就让侍卫看着,不许我们说。后来事情还是被父皇知晓了,他被罚了手板,连教他的太傅都...”
他说的是太子李尧。
“陛下想知道,那篇文章写得如何吗?”
“如何?”
“那名学生,收了臣妾的铜板,却拿了一篇东拼西凑的文章上来,臣妾书读得少,因而被蒙混过去。可师父那儿不是好瞒的,他一眼就看出这一篇是拼凑的,逼着臣妾说实话。臣妾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一面哭,一面把什么都交代了。”
识海中浮现出一个娇滴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交代实话的小姑娘,李璟的唇角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怀抱也跟着紧了些。“那你师父可是真要对你失望了。”
“不,师父最后还是原囿了臣妾。”说着,她的眼眶一热,泪眼朦胧中仿佛又看到了那道清瘦的身影。
那日的巷角,支起炭火烧架,架子下的黑炭烧得雪白,架子上的鸡崽子肥得流油。老头儿手持一把蒲扇,悠然地扇着,化了形的香味飘到女孩的面前,馋的她眼泪口水齐刷刷地下。他罚了她,看着他烤肉,但不许吃。
“他说,做人要紧的是接受自己的能力,若有不足,可后天补之,绝不可自欺欺人,更不能因为过于忧虑而逃避。”
此言如重锤,锤入李璟的心中。他今夜之所以不安,不因为别的,只因头回祈雨,担忧老天爷不赏脸,致使臣民有疑。当初是如何设局拿的帝位,鲜有人知,可他自己是时刻铭记于心的。其实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是得到上天认可的帝王。这场祭祀尤其重要,他迫切地需要一场雨去滋润他的王土,去定自己的心。
“陛下,夜深了,臣妾困了。”李璟将她揽入怀中,拿微微有青茬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一如平凡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