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杀宁喜戮崔杼78(1 / 2)
话说殖绰率领精选的士兵一千人,去袭击晋国戍守的军队,三百人不够他一扫,于是在茅氏驻扎下来,派人到卫国报捷。孙林父听说卫国的军队已进入东边边境,派孙蒯同雍鉏领兵救援,探知晋国戍守的士兵都已被杀尽,又知道殖绰是齐国有名的勇将,不敢上前迎敌,全军返回,回复孙林父,孙林父大怒说:“恶鬼尚且能作祟,何况人呢,一个殖绰都不能与他对阵,倘若卫国大军到来,如何抵御?你可再去,如果没有功劳,不要来见我!”
孙蒯闷闷不乐地出来,与雍鉏商议,雍鉏说:“殖绰勇猛无比,必难取胜,除非用诱敌之计才行。” 孙蒯说:“茅氏的西边,有个地方叫圉村,四周树木茂盛,中间有一村人家,村中有座小小土山,我派人在山下挖成陷坑,用草覆盖,你先带领一百人与他交战,把他引到村口,我在山上驻军,尽情辱骂他,他发怒,必定上山来擒我,就中我的计了!”
雍鉏依照他的话,率领一百人驰往茅氏,做出侦察敌军的样子,一遇到殖绰的军队,假装畏惧,回头就跑,殖绰仗着勇猛,欺负雍鉏兵少,不传令开营,只带随身的军甲数十人,乘坐轻车追赶,雍鉏弯弯曲曲,把他引到圉村,却不进村,径直转向树林中去了。
殖绰也怀疑树林中有埋伏,便叫停车,只见土山之上,又驻扎着一群步兵,约有二百人,簇拥着一员将领,那将领身材矮小,头戴金盔身穿绣甲,叫着殖绰的姓名,骂道:“你是齐邦退下来的废物!栾家不用的弃物!现在寄身于我卫国吃饭,不知羞耻,还敢出头?难道不知道我孙氏是八代世臣,竟敢来触犯?全然不知高低,禽兽不如!”
殖绰听了大怒。卫国士兵中有人认得的说:“这就是孙相国的长子,叫孙蒯!” 殖绰说:“擒得孙蒯,就等于得到半个孙林父了!” 那土山平稳,不太高,殖绰喝令:“驱车!” 车驰马骤,刚刚到山坡之下,那车势去得凶猛,踏中陷坑,马被陷坑牵制,车子也跟着下去,把殖绰掀下坑中,孙蒯怕他勇力难制,预先准备了弓弩,一等他陷下,乱箭射之,可怜一员猛将,今日死于庸人之手。正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多在阵前亡!” 有诗为证:
神勇将军孰敢当,无名孙蒯已奔忙。
只因一激成奇绩,始信男儿当自强。
孙蒯用挠钩搭起殖绰的尸体,割下首级,杀散卫军,回报孙林父。孙林父说:“晋国如果责备我不救援戍卒,我就有罪了,不如隐瞒胜利而以失败上报。” 于是派雍鉏到晋国报告失败。晋平公听说卫国杀了他的戍卒,大怒,命令正卿赵武在澶渊会合众大夫,将要对卫国用兵。卫献公同宁喜到晋国,当面诉说孙林父的罪行,晋平公把他们拘捕囚禁起来。
齐国大夫晏婴,对齐景公说:“晋侯为了孙林父而拘捕卫侯,国家的强臣,都将得志了,您何不前往晋国请求释放,齐国对卫国的旧恩,不可抛弃啊!” 景公说:“好。” 于是派使者约会郑简公一同到晋国,为卫国求情。
晋平公虽然感激他们前来的心意,然而有孙林父事先的话,还不肯答应,晏平仲私下对羊舌肹说:“晋为诸侯之长,体恤患难、弥补缺失、扶助弱小、抑制强暴,是盟主的职责,孙林父开始驱逐他的国君,既然不能讨伐;现在又作为臣子而拘捕国君,做国君的不也太难了吗?从前文公误听元咺的话,拘捕卫成公送到京师,周天子厌恶他不顺,文公惭愧而释放了卫侯。送到京师尚且不可,何况以诸侯拘捕诸侯呢?各位君子不劝谏,这是偏袒臣子而压抑国君,这样的名声可不好。我怕晋国失去霸主地位,所以私下对您说。” 羊舌肹于是对赵武说,坚决向晋平公请求,才释放卫侯回国。
但还不肯释放宁喜,右宰谷劝献公挑选女乐十二人,进献给晋国以赎回宁喜,晋侯很高兴,把宁喜也释放了。宁喜回来后,更加居功自傲,每件事都独自决断,完全不向献公禀报,众大夫商议事情,竟然都到宁氏私宅请命,献公只能拱手安坐而已。
当时宋左师向戍,与晋赵武相友善,也与楚令尹屈建相友善。向戍到楚国聘问,说到昔日华元想要促成晋、楚和好之事,屈建说:“此事很好,只因为诸侯各自分党,所以和议一直没有成功。如果让晋、楚两国的属国互相朝聘,友好如同一家,战争就可以永远停止了。” 向戍认为很对,于是倡议晋、楚两国国君在宋相会,当面确定弭兵交好的约定。
楚国自共王至今,屡次被吴国侵扰,边境不安宁,所以屈建想要与晋和好以便专心对付吴国;而赵武也因为楚兵屡次攻打郑国,指望和议一成,可享几年安息之福,两边都欣然同意。于是派使者到各属国确定日期。
晋国使者到了卫国,宁喜不通知献公,径自委派石恶赴会,献公听说后大怒,向公孙免余诉说,公孙免余说:“我请求以礼责备他。” 公孙免余就去见宁喜,说:“会盟大事,怎么可以不让国君知道?” 宁喜生气地说:“子鲜有约在先,我难道还是臣子吗?” 公孙免余回复献公说:“宁喜太无礼了。何不杀了他?” 献公说:“如果不是宁氏,哪有我的今天?约定确实出自我口,不可反悔!” 公孙免余说:“我受到主公特殊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请让我用自己的家属攻打宁氏,事情成功则利益归于国君,不成功则灾祸由我独自承担。” 献公说:“你斟酌着去做,不要连累我!”
公孙免余于是去见他的同宗兄弟公孙无地、公孙臣。公孙无地与公孙臣同说:“相国的专权,你是知道的,主公还固执地坚守信用,隐忍不言,日后养成他的势力,灾祸将会降临到孙氏头上,怎么办?” 公孙无地与公孙臣一起回答说:“何不杀了他?” 公孙免余说:“我对国君说了,国君不听从。如果我们假装作乱,有幸成功,是国君的福分,不成功,不过出奔罢了!” 公孙无地说:“我们兄弟愿做先锋。” 公孙免余请求歃血盟誓。
当时是周灵王二十六年,宁喜正在举办春宴,公孙无地对公孙免余说:“宁氏举办春宴,必定没有防备,我请求先去试探,你随后跟上。” 公孙免余说:“何不占卜一下?” 公孙无地说:“事情在必行,占卜有什么用?” 公孙无地与公孙臣出动全部家众去攻打宁氏。
宁氏门内,设有机关陷阱。所谓机关陷阱,就是挖地为深洞,上面铺上木板,另用木头做成机关,触动机关,就会从下面发力,木板翻开而人陷入。白天去掉机关,夜里则设置。这天因为春宴,家属都在堂中观看表演,没有守门的人,于是设置机关来代替巡警。公孙无地不知道,误触机关,陷入洞中。宁氏大惊,争着出来捕捉贼寇,擒获公孙无地。
公孙臣挥戈来救,宁氏人多,公孙臣战败被杀。
宁喜问公孙无地说:“你这次前来,是谁主使?” 公孙无地瞪大眼睛大骂说:“你倚仗功劳专权放肆,作为臣子不忠,我们兄弟特为国家诛杀你,事情不成功,是命运。难道是有人主使吗?” 宁喜发怒,把公孙无地绑在庭柱上,鞭打至死,然后斩首。
右宰谷听说宁喜擒获贼寇,夜里乘车前来询问,宁氏刚开门,公孙免余率兵正好赶到,乘机而入,先在门口斩杀右宰谷,宁氏堂中大乱,宁喜惊慌中急忙问:“作乱的是什么人?” 公孙免余说:“全国的人都在,何必问姓名呢?” 宁喜害怕而逃,公孙免余夺剑追赶他,绕着堂柱追了三周,宁喜身中两剑,死在柱下。
公孙免余杀光宁氏全家,回报献公。献公命令取来宁喜及右宰谷的尸体,陈列在朝堂上。
公子鱄听说此事,光着脚入朝,抚摸着宁喜的尸体,哭着说:“不是国君失信,是我实在欺骗了你,你死了,我有什么面目站在卫国的朝堂上呢?” 对天长号三声,于是快步走出,就用牛车拉着他的妻子儿女,出奔晋国。献公派人挽留他,公子鱄不听从,走到黄河边,献公又派大夫齐恶骑马追赶到,齐恶传达卫侯的意思,一定要公子鱄回国。公子鱄说:“要我回卫国,除非宁喜复生才行!” 齐恶还不停地强求,公子鱄捉来一只活雉,在齐恶面前拔佩刀剁下雉头,发誓说:“我及妻子儿女,今后再踏上卫地,吃卫国的粮食,就如同这只雉!” 齐恶知道不能强求,只得自己回去。
公子鱄于是投奔晋国,隐居在邯郸,与家人编织草鞋换粮食吃,终身不说一个 “卫” 字。史官有诗说:
他乡不似故乡亲,织屦萧然竟食贫。
只为约言金石重,违心恐负九泉人!
齐恶回复献公,献公感叹不已,于是命令收殓二人尸体并安葬。
献公想要立公孙免余为正卿,公孙免余说:“我的威望低,不如太叔。” 于是让太叔仪执掌国政,从此卫国稍稍安定。
话分两头,却说宋左师向戍,倡导弭兵之会,商议互相朝聘之事,晋正卿赵武、楚令尹屈建都来到宋国。各国大夫陆续都到了,晋的属国鲁、卫、郑,在左边跟随晋军营地;楚的属国蔡、陈、许,在右边跟随楚军营地。以车为城,各据一方。宋是东道主,自不必说。
商议决定,按照朝聘的常规日期,楚的属国朝聘晋,晋的属国也朝聘楚,贡献的礼物,各减省一半,两边分用。大国齐、秦,算做对等的国家,不在属国之列,互相不朝聘。晋的属国小国如邾、莒、滕、薛,楚的属国小国如顿、胡、沈、麇,有力量的自行朝聘,没有力量的跟从附庸一样,附于邻近的国家。
于是在宋西门之外,歃血订盟,楚屈建暗中传令,让士兵在衣服内穿上铠甲准备行事,想要劫持盟会,袭杀赵武,伯州犁坚决劝谏才停止。赵武听说楚国暗中准备,询问羊舌肹,想要预备应对的计策。羊舌肹说:“本来举行这次盟会是为了停止战争,如果楚国用兵,他们先失信于诸侯,诸侯谁还会服从他们,您坚守信用就行了,担心什么呢?” 到将要盟誓时,楚屈建又想要先歃血,让向戍向晋传达,向戍到晋军营地,不敢开口,他的随从代他述说。赵武说:“从前我先君文公,在践土接受周王的命令,安抚四方诸侯,长期领导华夏,楚国怎能排在晋之前?” 向戍回去向屈建述说,屈建说:“如果论周王的命令,楚国也曾在惠王时接受过命令,之所以互相朝聘,是说楚、晋地位相当,晋主持盟会已久,这次应当让楚先,若仍然晋先,就是楚比晋弱了,怎么能说是对等的国家?” 向戍又到晋营述说,赵武还是不肯听从。羊舌肹对赵武说:“主持盟会靠的是德行而不是势力。如果有德行,歃血即使在后,诸侯也会拥戴;如果没有德行,歃血即使在先,诸侯也会背叛。况且会合诸侯是以弭兵为名,弭兵是天下的利益,争歃血的先后就必然用兵,用兵就必然失信,这就失去了有利于天下的本意,您姑且让楚先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