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崔庆专权宁喜擅政77(1 / 2)

话说周灵王二十三年夏五月,莒黎比公因为答应齐侯每年来朝见,这个月亲自到临淄朝见齐庄公,庄公非常高兴。在北郭设宴,款待黎比公,崔氏的府第,正在北郭,崔杼有心抓住庄公的把柄,诈称得了寒疾不能起身。

众大夫都陪宴,只有崔杼不去,秘密派心腹向贾竖探听消息,贾竖密报说:“主公只等宴席散了,就来问候相国的病情。” 崔杼笑着说:“国君难道是担忧我的病吗?正是把我的病当作可利用的机会,想要做无耻的事罢了。” 于是对他的妻子棠姜说:“我今天想要除掉这个无道昏君。你如果听从我的计策,我不张扬你的丑事,会立你的儿子为嫡嗣;如果不听从我的话,先斩下你们母子的首级。” 棠姜说:“妇人,是要听从丈夫的,你有命令,怎敢不依从!”

崔杼于是派棠无咎在屋内左右埋伏甲士百人,派崔成、崔疆持甲在门内,派东郭偃埋伏甲士在门外,分派完毕,约定以鸣钟为号,又派人给贾竖送密信:“国君如果来了,必须如此这般。”

且说庄公喜爱棠姜的美色,心心念念,寝食不忘,只因崔杼防范稍密,不便常常来往,这天见崔杼称病不来,正合他的心意,神魂早已落在棠姜身上,宴会的礼仪,草草了事。事毕,驱车前往崔氏府第问候病情。看门人谎称:“病很重,正在服药卧床。” 庄公问:“睡在哪里?” 回答说:“睡在外屋。” 庄公大喜,竟直入内室。

当时州绰、贾举、公孙傲、偻堙四人跟随,贾竖说:“国君要做的事,您是知道的,何不待在外面,不要混进去惊扰了相国。” 州绰等人信以为真,于是都停在门外,只有贾举不肯出去,说:“留下一个人有什么妨害?” 于是独自停留在堂中,贾竖关上中门进去。看门人又关上大门,拴好锁上。

庄公到了内室,棠姜盛装出来迎接,还没说一句话,有个侍婢来报告:“相国口燥,想要喝蜜汤。” 棠姜说:“我去取蜜就来!” 棠姜同侍婢从侧门缓缓而去,庄公倚着栏杆等待,望眼欲穿也不见回来,于是唱歌道:“屋子幽深啊,美人在此游乐啊,屋子深邃啊,美人在此相会啊,不见美人啊,心中忧愁何时了啊!”

歌刚唱完,听到廊下有刀戟之声,庄公惊讶地说:“这里怎么会有兵器?” 呼唤贾竖没有回应,不一会儿,左右甲士都出现了,庄公大惊,知道情况有变,急忙奔向后门,门已关闭,庄公力气大,破门而出,登上一座楼,棠无咎带领甲士包围楼,声声只叫:“奉相国之命,来捉拿淫贼!” 庄公倚着栏杆对他们说:“我,是你们的国君!希望放我走!” 棠无咎说:“相国有命,不敢自作主张!” 庄公说:“相国在哪里?愿与他立盟,发誓不相害!” 棠无咎说:“相国病了不能来!” 庄公说:“我知道错了,容我到太庙中自尽,以向相国谢罪怎么样?” 棠无咎又说:“我们只知道捉拿奸淫之人,不知道有国君,国君既然知罪,就请自杀,不要白白受辱!”

庄公不得已,从窗户中跳出,登上花台,想要翻墙逃走。棠无咎拉弓射他,射中他的左股,庄公从墙上倒坠下来,甲士一齐上前,刺杀庄公,棠无咎立即派人鸣钟数声。

时近黄昏,贾举在堂中侧耳倾听,忽见贾竖开门,拿着蜡烛出来说:“室中有贼,主公召你!你先进去,我去报告州将军等人!” 贾举说:“给我蜡烛!” 贾竖递蜡烛,失手落地,蜡烛熄灭。贾举仗剑摸索着,刚进入中门,被绊索绊倒在地。崔疆从门旁突然冲出,击杀了他。

州绰等人在门外,不知道门内的事情。东郭偃假装交好,邀请他们到旁边的屋子中,点上蜡烛摆上酒肉,并且劝他们放下剑快乐饮酒,也给随从们都斟了酒。

忽然听到宅内鸣钟,东郭偃说:“主公饮酒了!” 州绰说:“不忌惮相国吗?” 东郭偃说:“相国病得很重,谁忌惮他?” 一会儿,钟又响,东郭偃起身说:“我应当进去看看!” 东郭偃走后,甲士全部起身,州绰等人急忙找兵器,却已被东郭偃派人偷走了。州绰大怒,看到门前有块上马石,搬起来投人。偻堙正好走过,被误中,折断了一条腿,害怕地逃走了。公孙傲拔起系马柱挥舞,甲士多有受伤。众人用火炬攻击他,头发胡须都被烧光。这时大门忽然打开,崔成、崔疆又率领甲士从里面出来,公孙傲用手抓住崔成,折断他的手臂,崔疆用长戈刺公孙傲,公孙傲立即死去,崔疆又杀死偻堙。州绰夺过甲士的戟,又来战斗。

东郭偃大喊:“昏君奸淫无道,已被诛杀,不关众人的事,何不留下性命侍奉新主?” 州绰于是把戟扔在地上说:“我以羁旅亡命之人,受到齐侯的知遇之恩,今天不能出力,反而害死偻堙,大概是天意吧,只当舍弃性命以报答国君的宠爱,怎肯苟且偷生,被齐、晋两国所耻笑呢?” 就用头撞石墙三四次,石墙撞破头也破裂了。

邴师听说庄公已死,在朝门之外自刎,封具在家中上吊。铎父与襄尹相约,去哭悼庄公的尸体,半路上听说贾举等人都已死去,于是都自杀了。有位老者作诗说:

似虎如龙勇绝伦,因怀君宠命轻尘。

私恩只许私恩报,殉难何曾有大臣。

当时王何约卢蒲癸一起死,卢蒲癸说:“没有益处,不如逃走,以等待日后的机会。如果有幸有一人复国,必定会相互引荐!” 王何说:“请立誓!” 立誓完毕,王何于是出奔莒国。

卢蒲癸将要出发,对他的弟弟卢蒲嫳说:“国君设立勇爵,是为了自卫。与国君同死,对国君有什么益处?我走后,你一定要谋求侍奉崔、庆而归附我,我因此为君报仇。这样,即使死了也不虚此生了!” 卢蒲嫳答应了,卢蒲癸于是出奔晋国。卢蒲嫳于是谋求侍奉庆封,庆封任用他为家臣。申鲜虞出奔楚国,后来在楚国任右尹。

当时齐国众大夫听说崔氏作乱,都闭门等待消息,没有敢去的,只有晏婴径直前往崔氏府第,进入室内,枕着庄公的大腿,放声大哭,哭完后,又跳跃三次,然后快步走出。棠无咎说:“一定要杀了晏婴,才能免除众人的诽谤!” 崔杼说:“这个人有贤名,杀了他恐怕会失去人心!”

晏婴于是回去,告诉陈须无说:“何不商议立君之事呢?” 陈须无说:“守国的有高氏、国氏,掌权的有崔氏、庆氏,我能有什么作为?” 晏婴退下。陈须无说:“乱贼在朝,不可与他们共事!” 驾车出奔宋国。晏婴又去见高止、国夏。他们都说:“崔氏即将到来。况且庆氏在,不是我们所能主持的!” 晏婴于是叹息着离开。

不久,庆封派他的儿子庆舍,搜捕庄公的余党,几乎杀尽驱逐干净,用车迎接崔杼入朝,然后派人召见高氏、国氏,共同商议立君之事。高氏、国氏让给崔氏、庆氏,庆封又让给崔杼,崔杼说:“灵公的儿子杵臼,年龄已大,他的母亲是鲁大夫叔孙侨如的女儿,立他可以结好鲁国!” 众人都唯唯称是。于是迎接公子杵臼为君,这就是景公。

当时景公年幼,崔杼自立为右相,立庆封为左相,在太公之庙与群臣盟誓,杀牲歃血,向众人发誓说:“各位如果有不与崔、庆同心的,有如此日!” 庆封接着发誓,高氏、国氏也跟着发誓。

轮到晏婴,晏婴仰天长叹说:“各位如果能忠于国君,有利于国家,而我不与你们同心的,有如此上帝!” 崔杼、庆封都变了脸色。高氏、国氏说:“二相今天的举动,正是忠君利国之事啊!” 崔杼、庆封才高兴起来。

当时莒黎比公还在齐国,崔杼、庆封侍奉景公与黎比公结盟,黎比公于是回到莒国。

崔杼命令棠无咎收殓州绰、贾举等人的尸体,与庄公一起葬在北郭,降低葬礼的规格,不用兵甲陪葬,说:“恐怕他们在地下逞强!”

命令太史伯记载庄公死于疟疾,太史伯不听从,在竹简上写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 崔杼看到后大怒,杀了太史伯。太史伯有三个弟弟,叫仲、叔、季。仲又像前面那样书写,崔杼又杀了他。叔也如此,崔杼又杀了他。季又书写,崔杼拿着竹简对季说:“你的三个哥哥都死了,你难道不爱惜性命吗?如果更改这句话,就免你一死。”

季回答说:“根据事实如实记载,是史官的职责。失职而活着,不如死去。从前赵穿弑杀晋灵公,太史董狐因为赵盾位居正卿,不能讨伐逆贼,记载说:‘赵盾弑其君夷皋。’赵盾没有怪罪,因为他知道史官的职责不可废弃。我即使不记载,天下必定有记载的人,不记载不足以掩盖相国的丑恶,而只会留给有见识的人耻笑,我因此不爱惜性命,只请相国裁决!” 崔杼叹息说:“我害怕国家灭亡,不得已才这样做,即使如实记载,人们必定会谅解我。” 于是把竹简扔给季。

季捧着竹简出来,将要到史馆,遇到南史氏正前来,季问他原因,南史氏说:“听说你们兄弟都死了,恐怕就这样埋没了夏五月乙亥的事情,我因此拿着竹简而来!” 季把所写的竹简给他看,南史氏于是离去。有位老者读史至此,作诗称赞说:

朝纲纽解,乱臣接迹。

斧钺不加,诛之以笔!

不畏身死,而畏溺职。

南史同心,有遂无格! 皎日青天,奸雄夺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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