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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有个拍卖会,有一味叫赤参的药材,能帮你的腿更快恢复,我会去拍。”
她是关心他的。
哪怕是怀疑他隐瞒了她什么,哪怕她从家里搬了出去,依旧是在意他的。
陆肇坤语调沉沉:“不该让你杀死那只兔子的。”
江念怔了一下,抬起头:“什么?”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问我在想什么,”
陆肇坤抬起眼,眸色透着沉寂,“我在想,你七岁那年,我不该让你亲手杀死那只兔子的。”
这些年来,他教她摒弃情感变得冷血。
到底是为了让她更强大,还是为了让她的身边空无一人,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他觉得只有他才能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可他给的,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他要为他的自私、冷漠与狠毒,付出代价。
陆肇坤的手轻轻抚上少女的长发,目光低垂。
下一秒,江念只觉得自己脖颈一凉。
冰凉的针头扎进了她的肌肤。
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晃了两下,便失去意识。
陆肇坤把人抱起来。
下一秒,便让外面的人进来。
低低呢喃:“等你想起来一切,如果还想杀我,我会让你杀的。”
司薄夜在公寓里等了很久,江念一直都没有回来。
久到他已经开始怀疑,陆肇坤那个疯子,会不会是直接把人关起来了。
所以他也不打算等了。
他的人本来就守在附近。
当面对峙,他也不是没想过。
不过他打开公寓门的时候,那个江刃已经站在外面。
只说了一句话。
“小姐会回来的。”
让他等。
江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空无一人。
只有一些看上去冷冰冰的医疗设备。
她知道陆肇坤一直有投资医疗领域。却没想到,他会把研究出来的先进技术用在她的身上。
被抹去的记忆回笼,又与这些天的经历重叠。
如果不是触碰到自己背后的烙痕,她可能都分不清,到底在华国的那些记忆是梦,还是她前些天被告知的东西才是虚假的。
从房间里出来,她第一个看到的人,是陆肇坤最忠诚的手下陈骥。
看到她平静到不起波澜的面孔,反倒是这位向来得力的干将看上去十分纠结。
深吸口气,斟酌语句向她开口。
“……对不起,小姐,我觉得先生有些话不会主动和您说,所以在您和他见面之前,我想先替他和您解释。”
“当时您在车里布置炸弹的事情,先生的确事先就知道了。”
“但是,这是因为先生早就知道邓严那些人野心勃勃,认为您比起他们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神隐,对您和神隐虎视眈眈。”
“先生要让您未来成为神隐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他顺势借那个机会假死,用几个月的时间,铲除了所有未来可能对您不忠的势力。”
“那段时间危险重重,留在神隐并不安全。同时,先生也是知道您恨他,并且想要自由,所以他放任您去了华国。”
“而且即使事先知道了那枚炸弹的存在,先生还是放任那枚炸弹炸伤了他的腿,并且不愿意治疗,有几枚弹片至今在他腿内。”
“因为他觉得,他杀了您的朋友,惹您生气了。这算是他给自己的惩罚。就算您根本不知道。”
江念脸上看不出情绪。
只是平静看过去:“我在华国的时候,他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陈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是……但是,先生更多是担心您的安全,也是想知道您过得好不好。”
江念带着几分冷淡。
近乎嘲讽地扯扯嘴角。
“可看到我过得好,他不也是一样派人把我抓回来了吗。”
“司薄夜的枪伤,是他派谁做的——你,还是江刃?”
“之前司薄夜遇到的那次暗杀,还有那个一亿的悬赏令,也都是他做的对么。”
“难怪那几个杀手查不出踪迹,难怪那枚子弹出自神隐的军工厂,难怪悬赏令的主人动辄就能拿出一亿。除了他,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闻言,陈骥攥了攥拳。
缓缓吐出口气。
“……因为在那个男人出现之前,先生一直觉得,总有一天您是会回到神隐,回到他的身边的。”
“他不阻止您体验新的生活。在他看来,您在华国遇到的所有挫折都是磨炼。而且无论发生什么,最终都可以有他来给您兜底。”
“可那个男人出现后,我能感受到先生在怕……他怕您不回来了。”
江念闭了闭眼。
“就因为他怕我不回来,所以他费尽心机要杀掉我爱的人,然后把我抓回来给我洗脑,让我忘记所有人。”
“我该说一句,他真的够自私,手段够果决吗。我不像是他的女儿,更像是他可以随意摆弄的附属品。”
陈骥着急道:“先生他那么爱您,他怎么会把您当成附属品。”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江念睁开眼睛。
爱,从来都不是过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是在意,是尊重,是克制。
但陆肇坤不懂爱。
就像以前的她一样。
他教她感情是软肋,所以要剔除摒弃。把曾经的她养得冷血无情,甚至设计要亲手杀他,他也不生气。
可到头来,他陆肇坤才是最深受其害的人。
他爱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把她推向更远。
陈骥低下头:“小姐……从您离开后,先生一个完整的觉都没有睡过,总是整宿抽烟,所以他生了病。”
“而且,当时他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人杀掉那位安妮小姐,初衷也是为了您好。”
“如果可以,请您劝劝先生吧。”
江念动作一顿。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心脏停跳一拍。
有时候,爱与恨的边缘太模糊。
陆肇坤做了让她没办法原谅的事。可他又是那个十年前把年幼的她从地狱拉出来,教她所有,给她一切的人。
她曾经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看见这个人满意的眼神,听到他淡淡说一句还不错。
她知道她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在意的人。以前的她,也一样。
怎么能不恨。
怎么能不爱。
“……他生了什么病?”
“肺癌,不过查出来还算早,”陈骥深吸口气,“先生没打算告诉您。医生一直在催他尽快手术,先生也一直没做决定。”
“……”
江念不说话了。
陈骥向后退去,垂下眼睛。
“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谢谢小姐您愿意听我说这些。”
江念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没有关门。
陆肇坤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身影在月色下染上几分寂寥。
是不是她没有在他身边的那些夜晚,他都是这样一个人坐在落地窗边,直到天亮?
“……你要我怎么办。”
她站在轮椅后面。
陆肇坤转过身来,对上少女通红的眼。
“你要我怎么办。”
“当时,到底为什么要杀安妮,”
江念直直看着男人的眼睛,“不要再隐瞒或者骗我什么,我要听实话。”
陆肇坤顿了片刻。
淡淡别过头去。
“那个女孩,是知道你的身份,才故意接近你,和你成为朋友的。”
“你第一次拥有朋友,所以珍视这段友情,把她看得很重要。”
“可她却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来找我,说她比你更有野心和能力,更适合当神隐的继承人。”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梅隆家族私生女的身份,可她却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娇养如公主。一个出生在贫民窟,低贱如烂泥。”
“所以她心有不甘,想找机会跟她的父亲证明自己。在贫民窟长大的人,有心机手段,也可以不择手段往上爬。”
“她以为我只是需要一个听话能干的继承人。所以她觉得,她可以取代你,就拿你当跳板。”
“于是我让人杀了她。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是隐患。”
“而她那位姓梅隆的父亲,也根本不在意一个私生女的生死。”
“……”
江念几乎要后退半步。
她的脑海中,浮现起曾经安妮每次看着她时干净纯粹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安妮说,她从小跟着母亲相依为命在贫民窟长大,她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真心朋友,她们要永远这样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