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修水坝一波三折 兴嫁娶喜事连连15(1 / 2)
土地是农民的命脉,说出了中国农民的心里话。旧社会的农民大多租种地主老财的地,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不弄丰歉,按事先商定,租子是一分不少要交的。遇到天灾人祸,交不上租子,有多少家庭被逼得卖儿卖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吴家勇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旦想到能有属于自己的地,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一张满是皱纹而实诚的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兴奋和喜悦。地,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望想,那就是庄稼人的命啊。他坐在炕圪圪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一股一股的烟雾带着烟丝的香味和呛人的气息,使得在一旁做针线活的忠诚妈连着咳嗽。“死老汉,不要吸了行吗?”忠诚妈带着笑脸一边说老汉,一边用手里做袜子的一块粗布扇散了眼前的烟雾,接着又咳嗽起来。
吴家勇啥也没有听见,继续吸着他的旱烟,陷入在沉思中。这时儿子忠诚进来见父母都在,说:“大,吴玉叔回来了,听说是昨晚回村的,今天一大早就去吴家大院了,到现在还没回家。”
吴玉字好良,吴太岁亲侄子,同辈中的老大,在国民军冯玉祥部下任职。
“就他一个人?”吴家勇问。
吴忠诚摇摇头说:“晓不得,晚上回来的,没人看见。”
停了一会儿吴忠诚又补充说:“吴谦吴训还有他们的好多亲房都去吴家大院了。”
吴家勇立即收拾起烟袋说:“吴玉在兰州供职,就是快马也得五六天,忽然回村,不会出啥事吧?”
吴忠诚肯定地说:“一定有事,不然吴谦吴训还有好多亲房都去吴家大院干啥哩。”
吴家勇热有所思地说:“现在时局紧张,社会混乱,前些日子听说共产党人王承舜在新阳镇开展农民运动,组织农民协会,搞得沸沸扬扬,附近四乡农民积极响应,遭到当局镇压,王承舜也被逮捕入狱,不会与这事有关联吧。”
新阳镇离三阳川大约四十里,共产党人王承舜搞农民运动,三阳川也有人参加,此事很快就传遍了全川,传的风风火火,人人皆知。
看到父亲忧心重重的样子,吴忠诚又若无其事地说:“也不会出啥大事,也许是公事路过回家看看,亲房邻居一块聚聚,过一会了我去吴家大院打听打听就知道有没啥事了。”
“你不要去,如果真有事,你怀庭叔也会很快通知我的。”吴家勇对儿子说。
吴忠诚不再理会父亲,出门给小白马铡草去了。小白马长得更加高大雄壮,见了主人摇头摆尾,甚感亲热。
见物思人,他过去轻轻地拍拍马背,悄悄告诉白马说:“你别急,耐心等三个月,收麦子的时候就能见到你的旧主人还有你的哥儿们了。”
吴家勇怀疑的不错,吴玉这次回村虽然是有事路过,但的确与新阳农民运动有关,他是为救好友王承舜而来。他告诉叔父县上有人反映新阳镇农民运动有吴家庄的人参加,具体姓名不详。
吴玉在村上只待了半天,当天下午便辞别叔父与随从赶往兰州。临走时给叔父留下了一把崭新的王八盒子,另有十发子弹,那是他曾经答应给叔父的。
吴玉在外多年,先后任冯玉祥部骑兵旅少校参谋;邓宝珊部特务营长,在陕北任军校教官。受同乡共产党员葛霁云、王承舜等人的影响,接受并积极传播马列主义,宣传反帝反封建的新文化、新思想。一九三一年受邓宝珊将军委派回乡开展工作,先后任县参议、驻军代表、军校教官等职。在此期间积极抵制其叔父种植大烟,砸烟館,收烟枪,带领村民大量种植棉花,从河南、山西等地引进纺纱机、梭子织布机等先进工具,在吴家村办起了第一个纺纱厂,带动全川发展纺织事业,曾一度时期使三阳川的纺织名扬西北,产品销往陕、甘、川、宁、青、新等地。与此同时,他积极参与地下党开展革命活动,积极开展抗日救国,捐钱捐物,变卖土地为我党提供活动经费,为天水解放事业做出了一定贡献。解放后,吴玉当选为天水县人民代表,人大主席,省人民代表。一九五四年任天水县长,一九五八年离职,一九五九年五月在兰州去世,终年六十三岁。
冯玉祥(1882年11月6日-1948年9月1日)字焕章,原籍安徽省巢县(今安徽合肥市巢湖市)人。中国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西北军阀首领、爱国民主人士。是蒋介石的结拜兄弟,系国民政府抗战青天白日勋章、美国总统二战银质自由勋章、国民政府首批抗战胜利勋章三大抗战勋章获得者。一九四八年七月回国参加新政协会议筹备工作,九月一日因轮船失火遇难。
王承舜:字孝伯,天水县新阳镇王家庄人,生于1896年,甘肃最早的共产党员之一。在天水任省立第六师范校长,受党组织委托,在新阳、三阳川等地组织农民协会,提出打倒“四凶、八害”(四乡劣绅、贪官污吏、地主恶霸)的口号,四乡农民积极响应,出现了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热潮,点燃了天水革命运动的星星之火。“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蒋介石、冯玉祥联合“清党”,冯部佟麟阁(时驻防天水)在天水查封进步书刊,搜查共产党人,下令逮捕了王承舜。后经多方营救出狱,不久被化装成土匪的马步芳匪徒杀害,时年32岁。
吴玉走后,村里并没有引起多大风波,人们像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春播结束后,庄稼人稍微有了喘息的机会,这天,吴家勇叫过儿子,很认真地说:“和你商量个事儿。”
吴忠诚见父亲态度严肃,以为出了啥事,着急地说:“大,有啥事?你说吗?”
吴家勇把他想在渭河滩修堤筑坝、与河争地的想法给儿子说了一遍,完了又补充说到:“这事需要大量的人力和劳力,光靠咱们一家甚至几家联合是做不到的,如果全村有一半人参加,我算过了,先从背湾里修起,有半年时间,能修起两座大坝,可争地几百亩。这对咱们这些佃户来说,可是传家宝啊。”见儿子没有回应,吴家勇拿出烟锅一边朝里装烟,一边又无可奈何地说:“这件事虽然是一件一劳永逸的大事,是咱们穷人的好事、喜事。可眼下大伙缺粮,年年这时就是闹饥荒的时候,何况今年大旱,春播困难,山上人到现在还在等雨下种,青黄不接,有人连锅都揭不开了,那有人力再修堤坝。”说完掏出火镰点燃旱烟,又吧嗒吧嗒闷头吸起烟来。
吴忠诚始终没有说话,他被父亲的想法吸引住了,这不是自家的事,而是全村人的大事,是一个为子孙后代造福谋基业的大事。他认真地听父亲把话说完,想着怎样才能帮着父亲实现这一善良而又宏伟的愿望呢。
早饭后,吴忠诚来到八孔窑,毛家兄妹都在,毛知一正在复习功课,准备在天水考省国立学校。见吴忠诚来,放下书三人闲聊起来,吴忠诚将父亲想要修河筑坝的想法说了出来,三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吴忠诚说:“我想请叔父实地去测量估算一下,看看我父亲的想法到底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如果可行,我们几个兄弟先干起来,今年不行,明年,那怕是再用三四年,总有一天能成功的。”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门外毛汉生笑哈哈地说着话进了屋。
三人同时站了起来,毛知凤嘟着嘴说:“大,忠诚哥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毛汉生高兴地说:“听见了,也不需要去测量,我几乎每天去那里散步,那一带的情况我一清二楚,你大的想法很实在,只要有村上一半人参加,不出半年,就能见效益。今天学校还有点事,明天我绘图,完了交给你大。你们几个先干,这么好的事情我相信村上大多数人是会参加的。”
毛汉生一番话,说得吴忠诚几乎高兴地跳了起来,他激动地说:“叔父,有您的支持,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毛知凤在隔壁叫来了吴义和吴圈生,几个年轻人一碰头,立即分头去通知其他在家的弟兄。
当天下午吴忠诚家特别热闹,整个大院挤满了人,听说吴家勇要领大伙修坝争地,吴怀庭、刘虎娃等人不请自到,还有一、二队的大部分村民知道情况的也都来了。吴怀庭、刘虎娃和吴家勇三人坐在院子中央不停的商量着,其他人站在周围,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吴怀庭见人多嘴杂,站起来说:“大家静一静,咱们先让疙瘩大把自己的想法给大伙说一说,”
吴家勇站起来很高兴地说:“在渭河修堤坝造地这事我想得很早了,也想得很多。咱们庄稼人靠的就是地,多一份地就多一份收获,多一份依靠。我们这些人谁家有地?都没有,谁又不想有地,那是做梦也都想要的呀。河滩那么多滩地,就因为年年发洪水不能种,白白浪费掉了。只要咱们大伙齐心,豁出去干他一年半载,修几座水坝,就能争出几十亩甚至上百亩的好地。毛老师给咱们算过了,只要全村有一半人参加修堤坝,年底咱们就能有收益。”吴家勇话刚说完,就被众人热烈的掌声掩没了。
吴怀庭又站起来说:“这修堤筑坝不是一两家的事,关系着每家每户,子孙后代,要靠大伙齐心协力才能完成。刚才我们几个商量了,后天是个吉日,适宜动土,现在看来大伙都愿意参加,鉴于人多,我们就在后天午时分两处工地同时开工,一处我负责,参加人员主要是旧庄的人;另一组由虎娃兄弟负责,参加人员主要是新庄的人。疙瘩大总负责,另外咱们还聘请学校毛老师做技术指导和规划,两组还要推选一名记工员,按出勤天数和劳力分配利益。大伙回去后要准备好修堤工具,主要是铁锨、?头、筐子担。民团的人来时拿上绳子和抬杠,主要任务是搬运石头。家里有手推车的人来时带上手推车,一天多记一分工时。”吴怀庭说话干脆利落,清清楚楚。
大家刚要散去,只见吴家大院管家吴元升急急忙忙地闯进院来,也不给任何人打招呼,高声说道:“吴老爷听说大家要修堤筑坝,与渭河争地,十分高兴,特派我前来告诉大家,他全力支持,吴家大院每天派二十个强壮劳力参加,随从大伙一起修堤。另外,老爷还说了,如果修堤中有啥麻烦,需要他时他将义不容辞,愿为修堤筑坝尽一份绵力。”大管家的一席话,又引来了大家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吴怀庭说:“多谢大管家,修堤筑坝的事我们正在商量,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老爷,请你回去先说一说,我们几个商量好后就去给老爷详细禀告。”
大伙散后,四人又仔细的商量了一些具体事宜,便一同去了吴家大院。
吴太岁十分热情,很认真地听了吴家勇的禀告,还询问了一些与修堤有关的事情,最后高兴地说:“这是一件村里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旦做成,可造福子孙后代。你们大胆去做,我尽全力支持。”
可谓一呼百应,开工这天两处工地均不下百人,从背湾里下游到老磨们一带,洒满了人。吴家村几乎全村出动,不分男女,人们用扁担、绊笼、抬筐、手推车来来往往抬土运沙,搬运石块。好多人干脆抱着石头一块一块往工地上送。工地上人山人海,热火朝天。
一连半个多月,两处工地始终人如潮流,人们坚持不懈,紧张而有秩序的忙碌着。两条分别长上百米,宽六米,高八米的大坝土沙墙已经基本成型,现在大量的工序集中在石方上。吴家勇在两处工地来回跑,他心里盘算,如果照这样的进度干下去,四月底在大汛来临之前两处工地都能完成修建任务。
毛汉生不时出现在两处工地上,作为规划者他既操心工程质量,又担心工程进度,如果大汛之前大坝主体工程不能完工,一旦洪水来袭,后果不堪设想。他设计需要修四座相同的大坝,每两处大坝之间相隔一千米,再修筑堤坝连接,这样就可以保住渭河滩地不受洪水侵袭,争地好几百亩。这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事,万万马虎不得。他找到吴家勇,俩人细细盘算,觉得大汛到来之前大坝主体工程是绝对可以完工的。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正当大坝工程进展顺利时,问题接连而来,先是工地传来消息说石头不够用了。渭河滩的石头被两处工地用得一干二净,人们开始在河水中寻找石头,工程进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吴家勇和吴怀庭、刘虎娃等人商定,在背湾里开山采石,立马就解决了取石问题。接着,渠刘的刘河州老爷带人来村上寻事,说吴家村在渭河滩修筑大坝,对渠刘村造成威胁,要求立即拆除。吴怀庭等人好言相劝,又领到施工现场实地查看,再三解释,刘河州就是不听,扬言如果不立即拆除,后果自负。无奈之下三人只好请来吴太岁出面调停。
谁知俩人见面刘河州更加激动,出口说道:“不是我刘河州不给吴老爷面子,只是你吴家庄修堤坝对我渠刘有威胁,所以今天慢说是你吴光祖,就是天水县的县太爷来我也不给面子。此坝一天不拆除,吴家村怕是一天不得安宁。”
吴光祖嘿嘿一笑,也没有说啥话,站在筑起的大坝上仔细地看了看,谁也没有理睬,扬长而去。 几天以后县上派人来给吴家村送上一面锦旗,上面写道:“与河争地,造福万民”落款是“天水县国民政府民国十六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