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苏悯113(1 / 2)

此时已是金秋十月。

晨光微曦,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微弱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大地上,染出几分金黄的色泽。

汴京城外的风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拂过河岸的芦苇,掀起一片轻柔的波浪。

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未干的水墨画,沉静而又神秘。

宁书涯、王凌云、芮依艺、容缯、蔺君成和闻人聪六人,已经聚在城郊的离亭里。

寒风拂过,吹动他们的衣襟,平添几分别愁。

宁书涯身着一袭青色长衫,衣摆在风中微微飘动,如流水般柔和。

他腰间的青釭剑,剑鞘上刻着细密的花纹,隐隐透出冷冽的光芒,仿佛在晨曦中微微颤动。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剑柄,神情专注而深邃。

王凌云则是面色冷峻,身穿一袭黑衣劲装,黑色的布料在风中紧贴着结实的身体,显得格外挺拔,仿佛一座不动的山峰。

他的手紧握龙胆亮银枪,枪尖微微颤动,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芮依艺站在一旁,神情柔和,却又略带忧虑。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不住地望向宁书涯,眼中充满了千言万语,心头的重担让她无心欣赏周围的美景。

她身穿淡粉色衣衫,衣袖随风轻摆,仿佛一朵盛开的桃花,在这寒意中透着一丝柔美。她手中握着那支湘妃檀木笛,指尖轻轻摩挲着笛身,似乎是在寻求一种内心的平静。

蔺君成则面带微笑,神情淡定。他穿着一件朴素的布衣,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外融洽。

他的背上背着曲尺金镰,那镰刀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仿佛随时准备出鞘。他的双眼中透着一股平和之意,但又隐隐带着几分锐利的目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容缯依旧一身黑衣,匕首绑在大腿上,目光锐利如刀,警觉地环顾四周。她的神情冷峻,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似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一只手已经搭在匕首的刀柄上,似乎随时准备出手,另一只手则微微抬起,仿佛要将风中的每一丝气息都握在手中。

闻人聪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淡绿色的打猎装扮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新。她背上背着一张长弓,箭筒中箭羽整齐排列。

她的神情开朗,脸上带着些许轻松的笑意,似乎对于未来并没有过多的担忧。

过去几日,大家已经把行动计划翻来覆去地进行了讨论,所有可能的变数、每一步的细节,都已经斟酌再三。

此时临别之际,也不必再多加嘱咐,只剩下这片刻的沉默和即将到来的分别。

六人彼此对视,心情各不相同。

前世,宁书涯无数次在史书中读到这段历史,每一次都如鲠在喉,胸中郁结难解。如今,他真的站在了这片土地上,面对即将到来的金军,才真正感受到那种强大的压力,深刻体会到个人的渺小。

在王凌云心中,事情并不复杂,只需杀掉完颜宗望,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他的心,恰如他的道,一往无前,有进无退。

芮依艺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将那目光再次转向宁书涯。

蔺君成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心中早已开始筹划,到了太原以后,应当如何加入朝廷的军队,如何在这乱世中谋得一席之地。

容缯的眼神冷静而锐利,似乎在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任何潜在的威胁。

闻人聪则轻松地微笑,仿佛是要出发去秋猎,似乎隐隐有些兴奋。

“诸位,保重。”宁书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六人举杯,以茶代酒。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似乎彼此之间多了几分理解和默契。

他们将茶一饮而尽,茶香随着秋风弥散在空气中,带着些许的苦涩。

茶尽,各自转身离开。

宁书涯独自留在汴京。

王凌云和容缯前往燕京。

芮依艺、蔺君成、闻人聪则朝太原方向而去。

……

日头渐高,秋日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汴京的大街上,青石铺就的街道在微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银光,如被轻抚过的绸缎,闪着点点星辉。

晨雾未散,空气中隐约浮动着街巷间的烟火气,夹杂着豆腐坊飘来的热腾腾的豆浆香气。

街巷之间,人声鼎沸,商贩的叫卖声和马车的辘辘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旋律,仿佛这座古老城市的心跳。

孩子们在街头巷尾追逐打闹,妇人们在摊贩前讨价还价,笑声与喧哗交织成一派繁荣景象。

然而,在这热闹的气氛中,若细细留意,便能察觉到一丝隐藏在繁华之下的阴影。

街边的一角,有几名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流民,他们的神情木然,似乎对周遭的喧嚣一无所觉。

他们大多是因金军南下,被迫离开家园的百姓。

宁书涯缓步行走在汴京的大街上,他的脚步不急不缓,眼神四下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耳边不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以及孩童的嬉闹声。

他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思索,心中默默感叹着这战乱给百姓带来的苦难。

街道两旁的铺子鳞次栉比,有些店主正忙着招呼客人,有的则在门口懒散地晒着太阳。

忽然,宁书涯的目光被前方不远处的一群人吸引了。

那群人围成一圈,似乎在热烈讨论着什么,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宁书涯微微皱眉,心中疑惑,迈开步子向人群走去。

他挤过人群,看到路边躺着一名三十几岁的瘦弱妇女。

她脸色蜡黄,神情憔悴,双手紧紧牵着一个约十四五岁的女孩。

女孩儿的面色苍白,双眼红肿。

两人均是昏迷不醒。

周围围观的百姓,有人同情地摇头叹息,也有几人低声议论着。

“可怜见的,这年头,这对母女,刚才还走着走着,这母亲突然间就昏迷倒下了。她女儿趴在母亲身上,大声哭喊,没把母亲唤醒,自己却先昏死过去。”

然而,尽管许多围观者露出怜悯之色,却无一人上前相助。

宁书涯望着眼前的情景,心中一动。

他的眉头稍微紧蹙了一下,然后慢慢走上前去。

古代不比现代,一些臭名昭著的案子尚未深入人心。

如果是在宁书涯前世,在路上碰到这样子昏迷倒地的陌生人,他可是不敢靠近的。

宁书涯伸手探查二人的鼻息。

这妇人的呼吸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可能停止。

女孩儿的鼻息倒还算平稳,显然昏厥只是因为过度的惊吓和疲劳。

宁书涯沉吟片刻,不顾围观者的目光,他伸手握住妇人的手,调动真气,小心翼翼地在她体内游走,尝试帮助她疏通受阻的经络。

他感受到妇人体内的气息紊乱,如洪流中翻腾的杂草,紊乱不堪。

宁书涯的眉头微皱,心中一沉。

这妇人体内的情况极糟。

宁书涯自己本身境界有限,对真气的控制还谈不上圆融贯通。

若是上官婉在此,这妇人或许还有救。

但是只是自己的话,恐怕回天乏术。

尽管如此,宁书涯并未放弃。

他全神贯注,将真气缓缓输入妇人体内,稳定她那已经紊乱的气息。

渐渐地,妇人微微有了反应,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她的目光依旧有些涣散,但逐渐回忆起来,自己之前因为饥疲交加,心力交瘁,突然昏迷过去。

“多谢公子了。”妇人声音虚弱地说道。

她的手颤抖着,勉强撑起身体,想要行礼。

“无妨,夫人不必多礼。”宁书涯轻轻扶着她坐了起来。

她此时仍旧十分虚弱,无法站立。

宁书涯又走到女孩儿身边。

他握住女孩儿的手,将真气缓缓输入她的体内。

这女孩儿体内的情况要好得多,依旧充满了生机,应该只是由于惊吓过度而短暂昏厥。

随着真气的引导,女孩儿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

她的眼皮微动,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当她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神情惊疑不定。

但发现母亲已经醒来,顿时顾不上害怕,连忙爬起身来,扑到母亲怀里,哭喊道:“娘亲!”

那妇人声音虚弱,却依旧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苏苏……”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母亲特有的慈爱与无奈,仿佛将所有的辛酸苦楚都化作了这一声低唤。

宁书涯等到母女情绪稍稍稳定,才出言问道:“这位夫人,不知你们为何昏倒在此,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

妇人略显迟疑地看了宁书涯一眼,似乎在判断他的可信度。

她缓缓开口,“公子是位修士吧?”

宁书涯点了点头,“正是。”

妇人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外子也是修道之人,但修为只是‘练气’三段。”

“不过他没有这样的真气度人的功夫。”

“据他说,至少要到‘有志’一段,体内浊气尽去,真气精纯之后,才能做到这一点。”

宁书涯点头回应,“不错。”

顿了顿,宁书涯又不无遗憾地补充道,“可惜我现在修为尚浅,恐怕无法治好夫人。”

妇人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平静地说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公子无需自责。”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与女儿是易州人氏。”

“不久前,金军南下,易州戍将不战而降。”

“我的丈夫本是军中士卒,宁可战死,不愿屈膝苟活。他安排我与女儿出生逃难,自己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战友去行刺金军将领。”

“如今,恐怕……”

这妇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说到此处,她再也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

宁书涯微微点头,心中了然。

别说“练气”三段的修为,即便是他现在“有志”三段的修为,也不敢奢望成功行刺完颜宗望或完颜宗翰。

正当宁书涯与妇人对话之际,人群中忽然挤出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满脸横肉,眼神狡诈,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他大声说道:“我看你这婆子,马上就要死了,不如把你女儿给我抚养,如何!”

宁书涯抬头看去,只见这汉子身穿一件破旧的短褂,腰间系着一条布带,露出结实的臂膀,上面隐隐可见练武的痕迹。

他的神色嚣张,一双小眼睛贪婪地在母女俩身上扫视,最后定格在女孩儿身上,露出一抹淫邪的笑容。

那妇人面色骤变,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宁书涯眉头微蹙,掏出一袋银钱放在地上,轻声说道:“这位大哥,我会出钱安顿好这对母女,无需阁下操心了。”

这汉子名叫张三,是汴京城里有名的无赖泼皮,修为不过“练气”三段。

但仗着有些修为,平日里在市井间欺压惯了没有修道的凡人。

宁书涯凡事小心为上,此时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除非对方修为在宁书涯之上,否则根本看不出他是修真者。

张三上下打量着宁书涯,发现他虽然看着气度不凡,但是周围没有护卫,必然不是什么官宦子弟,很可能只是个外地来都城的穷酸秀才。

张三心中有了判断,斜眼看了宁书涯一眼,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这小白脸,算什么东西!”

“这小娘子,是上好的瘦马坯子。”

“本大爷看中她了。”

“识相的,赶快给老子滚开!惹恼了老子,把你一并捉了,有些官老爷,就好你这一口!”

听到“瘦马”二字,宁书涯就觉得一阵恶心。

文人骚客盛赞秦淮河畔的笙歌燕舞、脂浓粉溢,却又几人记得这些女子出身“瘦马”的凄凉境遇。

自己前世那会儿,男女对立颇为严重。

但是宁书涯一直觉得,与其说是男人对女人的压迫,不如说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迫。

宁书涯感到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起,他冷冷地看着张三,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悦:“你这是把人当货物了么?这位夫人和她女儿,我自会出手相助,不需要你来插手。”

张三闻言,面色一沉,眼中多了几分狠厉,厉声道:“你个外乡人,敢管我的闲事!信不信我让你在这汴京城里混不下去!”

话音未落,他已伸手向女孩儿抓去,脸上带着几分狞笑与轻蔑。

宁书涯目光一寒,闪身挡在女孩儿面前。

他手掌轻轻一翻,一股真气从他掌心涌出,将张三的手硬生生挡了回去。

张三只觉手腕一麻,整个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你……你竟敢对我动手?”张三捂着手腕,眼中闪过怒火。

他冷哼一声,怒喝道:“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学人家英雄救美?我可是‘练气’三段的高手!”

周围的百姓见状,也不禁露出几分紧张,有些人甚至悄悄退开,生怕卷入争斗之中。

宁书涯冷冷一笑,语气平静:“练气三段?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修为。”

张三被大众驳了面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抽出随身的大砍刀,运足真气,朝宁书涯砍了过来。

在围观的凡人眼中,张三动作迅猛有力。

不少人摇头叹息,不忍看这清秀少年血溅当场。

而在宁书涯眼中,张三的动作仿佛在放慢动作一般。

他甚至都无需抽出青釭剑。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刀光闪过。

但宁书涯面色不改,右手一挥,轻松地握住了刀刃。

他微微一笑,接过刀来,手腕用力,将刀刃折断成两截。

这张三的大砍刀,甚至都不是一把修真武器。

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卧虎藏龙之地。

宁书涯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并没有当众痛扁张三一顿。

他只是跨步上前,一掌击在张三胸口。

张三连连倒退,瘫坐在地上。

他愤怒地瞪着宁书涯,牙关紧咬,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恨:“你……你到底是谁?”

宁书涯淡然一笑,眼神中透着一股自信和冷静:“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日休想在这里为非作歹。”

张三见宁书涯气定神闲,心中有些发怵,但他自知自己丢了面子,不甘示弱地说道:“好小子,算你厉害!今天我认栽,但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张三自知自己技不如人,却也不愿就此罢休。

他狠瞪了宁书涯一眼,恨恨道:“好小子,算你厉害!今天我认栽,但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放下狠话,张三忙不迭地爬起身来。

他捂着真气翻涌、恶心难受的胸口,狼狈地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松了一口气。

有人小声议论:“这个张三平日里仗势欺人,今天总算碰上个硬茬了。”

“可不是吗?看那公子气度非凡,想来也是个修行之人。”

“别看人家没带护卫,说不定是哪个王府的王爷偷溜出来玩儿了呢!”

宁书涯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声,他转身对这妇人温声说道,“夫人,此地不宜久留。这是三十两银子,足够你们母女生活一年半载。”

妇人望着手中的银子,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但她的气息已渐渐衰弱。

宁书涯的真气只是激发了这妇人最后的生机,并非治愈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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