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菜一汤9(2 / 2)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朕听闻,他们给父皇进献龙虎药,伤了父皇圣体,罪无可恕。因讨得父皇欢心,得了在元宵时办鳌山灯等事的差事,借机会揽了不少银子,还在外置办了私宅,蓄养奴仆。其亲族仗着势大,做下许多不法事……”

冯保听得胆战心惊,不知是谁向小皇帝打的小报告。

按这些追查下去,都够夷三族的了!

“朕念及他们与父皇有旧,只追索贪来的财物田土,查处其族人的不法事。至于他们俩,去天寿山陪父皇,在那守陵吧。”

冯保记下了,这是小皇帝在划线。

“老奴遵旨。”

“对了。”

朱翊钧忽然想起来一事:“朕以前听说,查抄严嵩家的时候,有人趁机隐瞒数目,贪下金银,没有全部呈报给父皇。过去太久,朕不好追查,但这一次,大伴你好好督办,不要让手下人做出类似事。”

冯保一惊,忙赌咒发誓,绝对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朱翊钧笑笑,放他离开。

冯保抄陈洪、孟冲的家,自然会被他人忌惮。

再怎么干几次,忌惮就会变成嫉恨。

甚至不用朱翊钧主动出手,自然会有太监站出来,替自己干掉冯保。

在朱翊钧慢慢走回后宫的空挡,张居正早已走出了左顺门。

左顺门外,群臣都没有离开,等待消息。

“叔大,怎么这么久,皇上是怎么说的?”

吕调阳和张居正最为亲密,最先问道。

“皇上……”

张居正见众人都围了上来,而且还都是执掌五府六部的重臣,哪怕自己也不能轻易得罪,他向四周拱了拱手,苦笑道:

“诸位,仆无能,没有成功劝说皇上改变心意。但是皇上有言,担心辽东有变,才贬元辅到辽阳,以观后效。

但除此之外,皇上还说及俺答和议、先帝陵寝等事,令仆大受触动……”

张居正做低姿态,用“仆”自称。他将今天同小皇帝谈论的事情,大略和群臣讲述了一遍,引起片片惊叹。

想想高拱一大把年纪被贬到辽东,程文韩辑等人心中难过:“毕竟是元辅,怎能如此轻易被贬离京,这样会不会太伤他了……”

兵部尚书杨博感慨俺答和议之事:“皇上有心治国,不忘军事,是好事,愿九边安宁,少动刀兵。”

户部尚书张守直更在意隆庆陵寝的开支,他兴奋道:“自苦而省国用,这是圣君明主之象啊!正值上下交泰之期,是宗社万年之福。”

张守直是前元右丞相忙古歹的9世孙,受此影响,喜欢元代皇帝不修陵寝的做法,觉得这样更能节省开支。

众人皆赞同:“皇上甫登宝位,方在妙龄,即能慷慨陈言,吾等恰逢其会,可谓大幸!”

“皇上有意海瑞,不知总宪如何看?”

有几人看向葛守礼。

以海瑞的行事作风,回京后,少不了和都察院打交道。

谁都可以避开海瑞,唯独左都御史躲不开。

葛守礼声音温和:“海瑞为人方直,正适合我都察院。就算皇上不说,我也会推举他的。”

“总宪豁达。”

众人恭维一番后,心中难免腹诽,葛守礼素有清名,不好世俗财货,他倒是不怕海瑞。

可是我们怕啊!

至于新设文馆,给王安石翻案等,众人倒是不甚在意。

王安石虽然被定性为奸臣,但确实是变法革新的名臣。

小皇帝能想到他,说明小皇帝有变法之心。

当然,他们肯定不会支持为王安石翻案的,等小皇帝提起的时候,再上疏反对即可。

至于选谁进内阁,选谁掌吏部,还有谥号尊号等事,不急这一时半刻,需要众人共议。

在明代这叫做“廷议”,由廷臣集议,不过在哪里都可以议。

说到最后,唯独小皇帝提到的“变法革新第一令”,所说的使用“标点符号”一事,引起诸多争论。

有人赞同,也有诸多反对声,群臣乱哄哄吵成一团。

“之乎者也,吾等开蒙习文之初,便学习这些,以此断句,何必添加什么标点符号!”

“句读是幼童习文时就该学习的,懂得文辞休止,行气停止。这是基本功,皇上想着加上圈点,给自己省点力气,这是贪懒偷闲,不是治学之正道!”

“如今一些杂书上添加圈点,是愚夫所为。上古圣贤之书皆不加圈点,我等要是加上,就有违圣人之道……”

“汉时大儒郑玄曾经说过……”

张居正都没想到,这件小事却带来了诸多反对者。

他听了一阵,语气变得强硬:“够了,此事是善政,皇上已经定下,随后内阁让人自会誊抄出多份,传达五府六部。诸位近日可记下,背熟,下月开始,有人不用,按规处罚……若有人反对,今日即可直言上疏!”

随后,他召集有资格廷议的重臣,一同离开左顺门。

……

午膳,仍旧是寡淡的斋素。

但是在连吃几天后,朱翊钧已经吃习惯了,如果不是为了控制体重,他还能多吃两碗饭。

用膳过后,照例将剩余饭菜赏赐给宫人。

见状,朱翊钧思考片刻,对李贵妃道:“娘亲,儿子有一个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李贵妃笑道:“你身为皇帝,无需担忧其他,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我的儿,是又想到什么善政了吗?”

朱翊钧近几日的表现,给她带来很大的惊喜。

午膳前,她已经知道了朱翊钧同张居正交谈的内容。

最让她触动的是,儿子竟然能够记得俺答劫掠京郊,影响到自己童年的旧事,为此反对隆庆和议。

其实在她印象里,并没有和朱翊钧讲过这些旧事。

因为都是贫家穷苦的难过事,不适合与身为太子的朱翊钧讲。

但朱翊钧却打了个哈哈,说自己几年前曾说过,只是忘了。

没想到自己都快忘记的事情,儿子却记得清清楚楚。

到底该不该和议,李贵妃不懂政务,无所谓。

她更在意的是儿子的这份孝心。

“儿子心想,每日用膳,都吃不了这么多的饭菜。不如减少一些,借此节约大内开支。儿子斗胆,每餐四菜一汤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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