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生死和离愁(1 / 2)
人若悲伤到了极致,总有错觉仿佛明天的太阳再无升起的可能。其实,痛苦常常激发出人们最敏感的观察力。茗兮以为白昼要翻过许多许多个山头才会姗姗来迟,这样就不必那么快面对古阳的询问,却不想仅仅睁眼闭眼间,天边便已泛起了鱼肚白。古阳也保持着他一贯勤勉的作息,即使三九寒天,也依然在卯时起了床。不知多少人能从生死之间转上一圈而后毫发无伤的苏醒过来,对于古阳,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茗兮躺在床上,看那清寡的身影端着热粥坐在身旁,脸上是曾经熟悉因为很久没见又感到陌生的浅笑。不过,今早这笑容委实笑得够丑的。
“事情的经过我听容平姑娘说了,但她说的话不太好理解。”古阳想扶他坐起来,“你先吃点东西,等下还有事情要去忙。”
茗兮别过脸:“还有什么可做的。”
“他们都是没有亲人的人,我们得安葬他们。”古阳将粥放在他手里,“我去看看崔大哥的伤势。”
“他……怎么样?”茗兮本来想问“他活得成吗”,到了嘴边又改了词。
“幸好都是外伤失血过多,容平姑娘似乎随身带了很多药材,他夫人恰好懂一些医理。”
古阳拍拍他的肩,站起身。
“古阳,是我的错吗?是我……害了他们。”茗兮通红的眼里满是迷惘和无措。
古阳没有回头,“要杀你,办法那么多,何必要派出密军追到落花蹊来杀?你心里知道的,密军杀的都是不可杀之人。落花蹊里的人才是不能杀的人,若真要论起来,也许是我们连累了你。”
“为什么呢?”茗兮喃喃地念叨,“不是规矩吗?”
“只有下令杀人的人才知道原因了。”古阳推开门。
茗兮的视线落在冒着热气清淡寡味的白粥上。
昨夜回来后他焦急地到处找晓耕,却发现马车和他都不见了。只有厚厚积雪上的两道车轮印昭示着他的去向。虽然他心里一直是亮堂堂的,但还是涌出了一股悲闷的寂寞滋味。穆王府的下人都是宫中各路权势的眼线,他们会把他日常起居一举一动具述无遗地汇报给各家主子。但毕竟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五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假戏真做的日子,各人有各人的无奈,反正只要不下杀手,随他们汇报就是了。一个人出门反而招惹怀疑,晓耕是不可靠中最可靠的一个了。他冷笑,人人都有个家,他的家,是他的亲人被屠杀的坟场。现在,落花蹊也变成了坟场。
他终究是在粥彻底变凉之前喝完了它。
古阳一直是对的,还有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数九寒天里,积雪并没有想要融化的迹象,雪地上的血色就这么一直刺目地暴露在阳光下,视野里。古阳说,要把他们埋葬在最靠近温泉的地方,这样多少暖和一些。于是,他、茗兮、容平,背着尸身踏着积雪往温泉树林外的菜地走去。有他们的滋养,来年的蔬果应该也会长得更丰盛些。只是,还会有人在意和需要吗?
都说人死之后会变重,看来是真的。古阳和茗兮才走了数百步,便已经开始喘息,他俩对视一眼,看了看走在前方步履稳固毫不喘息的容平姑娘。
茗兮对古阳说了有关容平的身世,虽是亲眼所见但依然很难相信。这么个明艳娇丽的姑娘不仅徒手提着两具尸身,踏雪行走也如履平地,更不用说身旁还跟着一群形态面目各异的妖兽们。那些妖兽跟普通动物差别不大,无非是体型庞大了些,这里多长一只眼睛,那里少长一只四肢,美丽的太美丽了些,丑陋的又太丑陋了些罢了。
照容平的说法,因为杀戮气血腥气太重,智能比较低等的妖兽循着本能的指引聚集过来……看看。看看而已,不会攻击人类。它们其实很害怕人类——容平是这么说的。一些智能较高的妖兽就只在不远处观望,主要是在关心容平的安全。换句话说,落花蹊现在被不计其数的妖兽们盯梢着。昨晚九头鸟的现身吓住了它们,所以等到天亮才从四面八方靠近过来。
十三具血肉模糊的尸身被逐一安放在菜地边,这里的土壤较为潮湿松软,铲挖起来会容易些。茗兮坐倒在地大口喘气,古阳比他好些,但也有些乏力,他手里提着一把金刀,轻轻摩挲依依不舍。
“金将军,你满门忠烈,裹尸沙场,临了却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这场仗,你打了太久,连这最后一战都战死方休。我敬佩你,也替你不值。这天下,这人间,还有哪个人哪些事,真的值得你们拼上所有吗?”古阳一边叹息,一边将刀插在土里。
晨光大好,晴天少云。金刀便在这熠熠生辉的光华里默默耸立成一道丰碑。刀上的血迹已被古阳擦拭干净,但那沉沉凝重的血腥味却从刀身里散发出来,每一丝每一缕,都是昏暗阴霾的记忆。
容平放下手里的最后一具尸身,那孩童般的躯体被斩去了双脚。容平把两条腿拼接上去,又将脱落的一只绣鞋穿好整妥。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古阳回头,看见了那一排劫后余生的人,他们惊恐未定的眼睛里有慌乱也有疑惑,更多的是经过掩饰的嫌恶。老老少少十来个人,大多是不会武功的老弱妇孺,几个汉子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或贩夫走卒,为了避难或是躲灾,携家带口不得已在落花蹊暂时蜗居。落花蹊有奇人异士,也有逃犯罪人,当然也会有普通老百姓。论起来,他们才是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屠杀中最无知也最无辜的一群。古阳可以想见这些人昨夜在各自破败漏风的小屋里是以怎样惊栗颤抖的心情在等待死亡的来临。不明不白,莫名其妙,无处可逃。
“古……古阳君,昨夜里那些人,要杀的是他们吧?跟我们……没有关系对吗?”一个身形细弱的中年汉子看着身后的寡母和妻儿,惴惴不安地询问。
一时间,那群人沉默得有些诡异。
古阳昨夜并不在杀人现场,他醒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生死都尘埃落定。密军来落花蹊当然是来杀人的,真正要杀的是谁,并没有言明。但古阳是知道的,茗兮也是知道的,那些躺在雪地上的尸身也是知道的。看着古阳的人群眼神焦灼忧惧又隐约闪着期待的光亮。古阳不是圆滑的人,他不能在十三具尸体面前说假话,死者尚有在天之灵,那是清清白白的灵魂。但他也不忍在那排期待的目光下说出真相,因为真相总是不被接受。于是,他只好沉默,以沉默来回答幸存者的揣测。
茗兮向他投来莫可名状的包含怜悯和愤慨的眼神,古阳看见了,依然沉默。
“难道你们看不出,是他们救了你们吗?”没有平仄起伏的声音不合时宜地道破了众人假装不知的羞愧。
古阳看着那张在朝阳里无限瑰丽的脸,心里的悲戚难以言表:“死者为大,先让他们入土为安。”
那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意欲上前申辩几句,却听见动物的低嚎声。他循声找去,看见了容平身后那一群像猪像狗又像鸡鸭的动物。起初以为是些普通禽畜,想想又觉得奇怪,落花蹊里从来养不住任何家禽走畜的。再定睛一看,他立刻拉住家人逃开,嘴里大喊大叫道:“妖怪,都是妖怪!那些杀手一定是来杀妖怪的!”
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昨天夜里有眼睛的都看见了那只巨大的妖鸟,有耳朵的都听见了那鸟的怪叫声,也都目睹了那群杀手的死亡。人心的矛盾在于,不以善恶区分万物,而以归属区分万物。杀手不是好人,但他们终归是人。妖鸟也许救了他们,但它却是妖物。人对妖物的恐惧自然是胜过对人的恐惧的,即便那些人是为了杀人而来,为了杀自己而来。
古阳淡淡地叹了口气,并未再对那些人解释些什么。他拿出铲子,开始专心挖土,日落之前,有十三个坟头要挖,冬天昼短,不能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他一早就知道,那些人虽然平日里尊称他一声“古阳君”,看着他的眼神却充满警戒。与众不同,不一定是因为优秀,更可能是因为怪异。这样想的人才是人类中的绝大多数。
他刨开松软的土,很快便堆起了小土丘。
容平似乎打算叫妖兽们过来帮忙好加快速度,但看了看古阳沉毅坚痛的表情,便只是默默地拿起了另一把铲子。
茗兮对那群人挥手,大声叫道:“都滚吧!”他顿一顿又说,“早点收拾东西上路,落花蹊已经是个妖怪地,保护不了你们,有能力保护你们的人,都已经死了。”
那群人眼里露出明显的恐惧,与先前急于撇清关系的焦虑不同,现在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无助。落花蹊再不堪,尚有一方遮风避雨的屋檐。落花蹊外,是不测的风雨,难避的祸端。天下之大,却又哪里可去呢?昨夜死去的人都是天子要杀而不能杀的人,江湖上、坊肆间都或多或少流传过那些人经久不衰的英名和壮烈不凡的事迹。而自己,真正不过是一群无名无姓的流民。
“古阳君,”汉子脸色微红,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你带着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愿意跟着你。”
人群略略骚动一会儿,归于静默。并不是人人都待见这位落花蹊里的人物,但眼下,似乎只有他,才是可以依靠和求助的人。
铲土的声音停了,古阳站直身,朝人群看去,淡淡地摇头:“不要再叫我古阳君了,我一直只是个普通人。除了落花蹊,我无家可归,你们跟着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我还有事要做,路途不同终要离别。你们,好自为之。”
汉子面上一凉,平日里虽没有太多接触,倒也素知古阳寡淡的性格。只不过眼下情况特殊,他总认为那个“古阳君”的尊称不会白叫了这么些年。谁知他竟这般不留情面断然拒绝,言语里还颇有几分责备的意味。他恼怒了,转身带着妻儿准备离开。
“好个‘古阳君大人’,这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呐!大伙儿这下看清了吧,平日让人恭恭敬敬地捧着,竟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们这些人虽说没什么本事,但终究活了大半辈子,难道还要受这毛头小子的闲气不成?”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精瘦男人,他目光幽幽,布满血丝的眼里散发出恼羞成怒的愤慨。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古阳破口大骂:“这儿的人虽是受了你‘古阳君大人’的恩惠,但我们也是把你当菩萨般伺候着的。平日里有吃有喝从来也没少给你送去。现下倒好,准备撂开手不管我们死活了?我呸!”
众人一听,脸上的羞愤之意更重。
困苦的环境往往逼迫人们互相团结。在落花蹊里,住户们都会把各自擅长的活计自家多余的物件拿出来分享,只求取长补短同心协力在这荒芜艰辛的环境里争取生存的希望。于是,古阳取水分给大家,住户们也会帮忙他打理生活琐事。经常有婶子们给古阳送去一顿半顿的饭食或者羹汤,有时顺手帮古阳洗晒衣服。偶尔病了,汉子们会将劈好的柴火拿到古阳屋里供他取暖。逢年过节,即使粗简鄙陋,大伙儿也总不忘记叫古阳一起庆祝。古阳感恩于人们温暖的心意,从不曾想过原来这些其实是被归属为一种利益的交换。
他的心从悲痛变为悲哀,又从那悲哀中生出一股失望。他将铲子插入地里,缓缓地说:“既然这样,我也从来没有欠过你们什么。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人物,你们一定要叫我‘大人’,我拒绝过,没有用。要这么叫我的又不是我自己,我怎么管得住别人的嘴。落花蹊既然容得下你们,自然也容得下我,容得下他们。”他伸手指一指地上的那排尸体,“在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平等的,我们需要帮助也帮助他人。要不然,就回到外面那个把尊卑贵贱划分得一清二楚的世界里去,那里更适合你们。落花蹊里的人是这世间最无用最没地位的人,却也是这世间最干净纯粹的人。”
他再次拿起铲子,挖起第二个坟头。
阳光丰沛起来,风声隐藏在短暂和煦的日光中,几乎让人忘记了它刺骨的寒冷。
茗兮和容平也默默挖土,脸上看不出特别难过的神情。
茗兮用嘲讽来对抗心底的疼痛,容平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感情。
那群人被古阳的话语怔住,呆呆地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才陆续离去。
两个时辰后,十三个丈许深的土坑终于挖好,小小的菜地被土坑包围,积雪和挖出的泥土混杂在一起,黑黑白白犹如悼念的丧幡。
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踏雪而来,他原本壮硕如牦牛的身躯有些佝偻,需要借助妻子的搀扶才能深一脚浅一脚地缓缓前行。那个女子也壮实沉郁,从外形到气质都和她的丈夫很相像。
崔大户默默走着,直愣愣地看着古阳清寡的脸。
古阳见他重伤如此还要强撑着下地,眼眶微红。这壮汉对他,一贯恭敬尊重,甚至有些视若神明的意思。但他却没能救回这些人。
“古阳君……”崔大户虚弱的声音有些哽咽。
“崔大哥,古阳就只是古阳罢了。还是不要再对我用尊称了。”
崔大户没有回答。
“崔大哥,你伤得很重,需要卧床休息。”古阳挽住他另一只胳膊,和他妻子一同扶他在菜地旁的小石礅上歇息。
崔大户眯起眼看着那一座座小土丘,坟是挖好了埋了便是,可要如何才算安葬,如何才能安息。
“古阳君,我不甘心呐。”
“我知道。”古阳与他一同看着土丘。
“他们……又该是多么不甘心……”
古阳侧脸去看崔大户说话的表情,那一脸彷徨的哀恸配上他粗豪的眉眼看起来很是滑稽。
“幸好你活了过来。”
古阳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天,正午刚过,寒气便追了出来,阳光里的风,下降了温度。
“是啊,我还活着。我们以后要一起来祭拜他们。”
崔大户摇摇头,不知是不能确定以后是否有机会来祭拜,还是不确定是不是能再与古阳见面。
古阳问他:“崔大哥,你可有地方可去?”
崔大户再次摇头。
古阳注意到他妻子扶他的手握得很紧。
古阳沉默。他想送崔大户去安全的地方养伤,可眼下自己和茗兮都要亡命天涯,带着崔大户实在也不安全。
崔大户似乎知他所想,淡淡道:“你不用担心,逃亡的生活我也不是没有过过,四界之内,总有地方暂时避一避,人朝呆不下去,可以去妖域,再不济还有魔都,天无绝人之路。”
古阳不答。密军一夜覆灭,朝城定会追查到底。崔大户孤身一人尚可隐匿躲藏,带着妻儿就不好说了。勇闯天涯的孤胆英雄都是孑然一身,拖家带口的男人必须得拼命保护妻儿的安危。茗兮和他的身世本就特殊,若朝城只是要杀他,或者他们,他并不意外也绝不害怕。可若这人朝帝王要毁灭的,不是对他权势或者名声的威胁,而是别的什么更大的隐秘,那凡是进过落花蹊的人,怕是都不能活下去。
他看向容平,这位姑娘的出现,会不会又是另一个秘密的伏笔?
当然,还要算上那个救了他的人。茗兮跟他描述过那个人,他苦想半天也想不起任何相关的记忆。他只是模糊地知道自己的大限在二十五岁,但为什么知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力有个缺失的断点,需要那个人来帮他补全。
“大叔,你们要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家修养一阵子。怎么说,都是比妖域、魔都要安全些。”容平感到古阳在看她,想了想,却会错了意,以为古阳是希望她提供帮助。她见崔大户伤重又无处可去,想来比起妖域和魔都,自己知道的绝对安全又方便的地方就只有自己家里了,便照实说了出来。
“姑娘的家……”古阳很是意外。
茗兮却打断了他,“你家倒的确是个最安全不过的去处,但正常的活人恐怕都不敢去。”
崔大户一时没作声。以他多年的江湖阅历,自然看得出这姑娘来历不凡绝非常人。她说的家约莫也不会是什么寻常地方,他不敢贸然应允,但又不想拂人好意。
“敢问小王爷,这姑娘家在何处?”崔大嫂却焦急地问了出来。做娘的不惧刀山火海,只怕孩子三餐不继风雨露宿。
古阳看着崔大户的妻子,满脸歉意,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家在……”容平刚要说话,茗兮又打断了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帝王找不到的地方,自然不是人间之地。”
崔大户和妻子面面相觑,略有惊骇。
古阳也是一愣。他只听茗兮说容平来历不凡,本没有太在意,是妖是仙,哪怕是魔,对他而言,并没有差别。不过现在事关崔大户一家性命,他自然要问清楚。
“容平姑娘,请问你家是属于……哪一界的?”古阳从没说过这话,语气十分僵硬。
容平认认真真地回答:“容平家属于仙界,不过不在仙山界内。”
“何止不在界内,恐怕都不在阳间。”茗兮补充。
容平有些困惑,张张口想解释清楚。
古阳心头一跳:“他们还活着!”
饶是崔大户久经江湖,脸色也着实难看了几分。这姑娘是在耍人吗?
“有些活人,呆在地府比呆在这人间安全多了。”清旷的声音从雪地里遥遥飘来。
“冰末……叔……大哥!”容平唤道,这次终于记住改换了称呼。
身着白衣的男子长发未束,一张冰冷的俊颜看不出年纪,但那气质却像万年不融的积雪,沉厚的随时可以压死人,也冻死人。
“这次终于叫对了?是知道有求于我了吗?”冰末潇潇洒洒地走上前来,他身后除了黑衣的福履,还有两个没有见过的俊俏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年纪,稚气未退,异常拘谨。
“容平一直在想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就一直提醒自己要对你改变称呼。”容平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血迹早已干涸,像丛丛盛开在雪地里又凋谢的花。
“你们来得很晚。”
“还好意思说?你那只鸟杀死的人魂魄俱散,阎王想了一夜要怎么安排他们转世耽搁了不少时辰。而这些人,”冰末面无表情地看那排尸体,“命理各个特殊,也不是好处理的主儿,地府对他们的死也商议了很久才做出决定,这才晚了。”
“你就是那个人啊?”福履走到古阳面前,仔细打量他,“长得还算可以,我们小容平眼光也是很好的。”
古阳脸色一红。
“哟,这么容易害羞的男人真不错。”福履掩着嘴笑,无视冰末变得阴沉的表情。
容平完全听不懂福履所说的她的眼光很好是什么意思,猜想大约是觉得她当初执意要救古阳是正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