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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凭鸿蒙意识是否怜悯苍生。

“很多东西,迈出的那一步,就是这般艰难。”

即使是从来行事缩头缩脚的准提与接引,在面对这样的选择时,都毫不犹豫站在了天地生灵的一面。

因为有些事,注定是要发生的。

圣人没有选择,天地苍生也没有。

“要不要做这个挥棍者,悟空,你必须做一个选择。”

鸿钧说到这,顿了顿,道:“若是实在想不通,便去人间找你师母罢。”

悟空抬眸,不解:“人间?”

鸿钧对人族其实是有几分复杂的。

他也曾经以因果算计为大道,但最终破了因果大道的,却是他曾经并不曾看在眼中的人族。

人族……啊。

鸿钧起身,背影束手远去。

“对,人族。”

悟空看看面前都没起开的两坛子酒,又看看两个酒碗,舔舔嘴唇,索性拎着两坛子酒夹着酒碗,朝着洪荒人间界遁去。夜色如墨,月光如丝。

月亮难得浑圆,皎洁的月光一寸寸镀上大明宫的宫墙殿宇,一寸寸探入含光殿内,碰触到静立在御阶之下女子的衣摆。

白日上朝时,臣来臣往的大殿有多么权欲交织人声鼎沸;夜晚散朝后,这座仿佛可以吞噬人的大殿便有多么空荡寂寥。

武后独身站在殿内,身后是威严庄重的镶金殿门,身前是月光横亘其上的金漆雕龙御座。

月光将她的身形拉得很长。

是极致的孤独。

她已经没有十四岁入宫时的娇俏,也不复初为皇后时的妩媚端庄。

她已年过耳顺,行年六十有五,再有五年便至古稀。

岁月将她的鬓发染上丝丝缕缕的白,眼角也蜿蜒出皱纹。

但她仍旧美丽。

而那双眼睛,除却执政多年燃起的强势与威严,依旧明亮如星辰。

她定定看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御座,久久不言。

商音便是在这个时候足尖轻点,落在含光殿外的。

绯色的衣摆轻掠过殿门的门槛,商音的肩头披着月色,缓缓走进殿内。

这是她第一次来见一位皇后。

因为从未有过哪一位皇后,会走到如今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甚至隐现人皇之姿的地步。

也或许是最后一次。

武后回眸,定定看了商音一眼,而后再度回转身体。

太宗听过的殷商传说,她也听过,而太宗传出的雨夜观音论人道,她亦听过。

而现在,这位尊者,出现在了她面前。

武后的眸光看似依旧平和,眼底却在这一瞬间迸发出什么。

她缓缓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回荡。

“所有人都在劝我。”

“劝我如今已经大权在握,与称帝并无二致,若是执意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帝。”

“我若走这一步,祖宗礼法,男尊女卑,亲朋尽叛,历史谩骂……是逆天下之大不韪。”

“他们说,我已经当了二十八年的皇后,五年的皇太后。”

“即使迈出这一步,坐上了这把椅子,寿数所限,又能当几日的皇帝?”

“得不偿失。”

自古以来,女子垂帘听政大权在握者屡见不鲜,但她们都只是皇后,是太后,从未想过那把椅子。

因为这条路太艰,太难。

需要的魄力太甚。

武后的语速很慢,就像是在叙述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显得平静而从容。

“若是尊者置身于我如今处境,可会向前走这一步?”

她如此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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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音也同样看向高放御台之上,孤寂却又辉煌璀璨的御座,嗓音漠然而平静。

“因为,我不是你。”

商音生来便是混沌魔神,她没有经历过男尊女卑的压迫,没有经历过权利倾轧的不甘,没有经历过求而不得的痛苦,没有经历过身不由己的愤懑。

她只知道天地阴阳失衡,意图扶阴抗阳,来形成更稳定的力量,去撑起日后发展未知的须弥天。

所以,她不能理解武后这一步有多难,也不能理解这个朝代的女子们东奔西走,寻求平等肆意是一件多么困苦艰难的坚持。

所以,她能对着白骨精平静说出女娲可以,人族女子便也可以。

因为在商音看来,她是不带一丝怀疑且理所当然地肯定着——天庭的王母可以,人间界的武后也可以。

“问题的答案在你。”

商音淡声道。

“为何想,又为何犹豫?”

武后的聪慧与手段是她手握权柄,政归中宫的重要凭借。

她敏锐察觉到商音口中的理所当然,也捕捉到这位仙者眼中对那把椅子的平静与不以为然。

倏地,她笑了。

或许神仙从来都是这般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间困苦,但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对话。

武后的唇勾起,眼中是少有的锋芒毕露的野心燃烧。

听着这样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礼仪约束,伦理道德的话,武后的目光透过那把椅子,越过这片月光,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那个闺阁之中便不满女子三从四德万般拘束的她,那个对进宫的未来充满野心的她,以及……那个被迫落发为尼,在他人眼中就此寂寥无果的她。

“世间之人,男子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女子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总有居于人下时。”

“闺阁时,我是武氏女,入宫后,我为帝王妾。”

“即使坐到皇后,皇太后,我也始终为帝王妻,帝王母。”

“这世间,唯有那一个位置,无人敢凌驾于上。”

野心是力量,亦是火种。

是燎原之火,一旦燃起,便再也无法被遏制,被熄灭。

武后抬起手。

这只手,从前也是手指纤长,莹白如玉,指尖染豆蔻。

如今它在岁月中被雕刻出痕迹,不复当年的肌肤细腻,却握住了生杀大权,平静之下,是翻云覆雨的力量。

她已经老了,难道至死,都无法坐一回自己吗?

她不信,也不甘。

“史书记载皆为身后事,功过也自有后人评说。”武后看着面前的雕龙御座,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怕什么?”

“我要我的名字写进帝王本记,写在人族的历史之上。”

商音侧目,看到武后身上越发浓重的人皇之气,也看到人族气运试探性地缠绕在她的身侧。

面前的女子,的确有别于商音见过的其他女子。

她没有女娲柔软的爱怜慈悲,没有白骨的懵懂惊诧,也没有王母的傲然锐气。

她就像是被打磨过的玉剑,通体温润却质地坚定,看似脆弱却锋芒毕露,她燃烧着野心,所以一往无前。

商音忽然开口:“如若失败,生死牵系你身者皆会万劫不复,你是否真的不曾犹豫迟疑,举棋不定过?”

商音看着须弥天时,每一个举动,每一个想法,都在迟疑,甚至隐隐逃避。

压在她身上的责任太重,重得她每一个决定都不敢妄定。

却始终看不到须弥天正确行进的方向。

武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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