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绝地反击(二)31(1 / 1)
“感觉?感觉挺爽的呀。”杨恭德端起酒杯独自喝着,“你倒是写呀,你就是写了,恐怕也没人认得你写的是什么了,你个贱人!看我要死了,你又想写了,爷我还不要了。”
杨恭德又酙满了酒杯,看着心娘痛苦挣扎的样子,尖刻地说:“自打离开东京汴梁,一路上我是这样想来的,才子佳人一起殉情,留下美名千古,该多好呀。可是刚才我在睡觉之前又细细地想了想,我们一起去死,这事着实有些不妥,我是不是傻呀?我是不是看书看多了?我想来想去,这殉情的事,也许就那么回事,没有书上写得那么美妙。后世之人读到我俩这件事,同情的,可能送我们一文不值的一声叹息,甚至洒下一两滴眼泪;有那心地恶毒的,还会骂我们是两个蠢货,你说是不是?你想想,美名也罢,骂名也罢,人都死了,要这浮名有个屁用?”
“你、你……,”心娘的脸色越来越恐怖。
杨恭德却在欣赏着心娘脸上的变化,“再者,今天倘若我和你一起去死,家里人发现了肯定要将我葬埋,可是恐怕要将你的骸骨抛尸荒郊沟壑喂了乌鸦野狗,我们两个还是会尸骨分离。所以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个决定,不如让我先把你葬埋之后我再去死,那时也不为晚。刚才你戴上项链以后喝的那杯酒里有毒,后来倒的酒里都没毒,你听明白了吧?你别瞪着我,瞪眼可不如你原来的凤眼好看,噢,还是不太明白?告诉你,咱们两个一起喝的那个掺了粉末的酒里,我刚刚往里放的是面粉,虽然没有毒,我是在考验你对我的忠心,你是心甘情愿喝下毒酒的,没人强迫你。你的考验通过了,我也心满意足了。就凭这个,以后清明时节,我想起来也许会为你烧几张纸。”
他把桌上的那张包过面粉的纸揉成一团,扔进自己的酒杯里,端起酒杯晃了晃,一口喝下半杯,说:“你看看,我没说瞎话吧。”
心娘眼前已模糊不清,杨恭德的面貌格外狰狞可怖,声音也分外阴毒狠辣。她心里对这一切阴险毒辣的计划都明白了,可惜一切也都迟了。她想说话,说不出来;她想喊,可光张着嘴发不出声;她想站起身往外跑,却丝毫动弹不得。唯一能做的,只能歪靠在椅子上喘粗气,豆大的汗珠不停地顺着脸颊向下淌,腹内钻心般地绞痛。
杨恭德看着心娘痛苦挣扎的惨相,脸上依然带着微笑说:“我想你也坚持不了多会儿了,我就长话短说吧。在我看来,你有五条必死之罪,”他指着心娘的脖颈说。
“这项链是其中之一,哎,再让你戴会儿吧,只有你的脖子才配得上它呀。先说第一条,你在我身上是花了不少钱,可你的目的是为了嫁给我,一个俊男,一个未来的高官,你要得到的回报太高了,你太贪心了;第二,我考中进士后,暗示你做妾行不行,你死活不答应;第三,提出分手,你要告官;第四,说到这串项链了,我知道这是那个浪子柳七送与你的,你经常配戴它,说明你旧情未断、藕断丝连,这让我很不爽。今晚我让你戴上它,就是成全你,也算是我为你尽的最后一点儿心意,你到了阎王爷那里,首先想到的是他,也许就把我忘了。这都是你必死的理由,有了这么多条,你不死也不行了。”
他又把脸贴近心娘的脸,看她还有一口气,又说道:“还有,还有第五条,其实咱们结了婚也无所谓,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还敢跟着我秘密出京,你又不是不晓得,咱俩的关系离撕破脸皮就差一张纸了,干嘛还非要跟着我?我走哪儿你到哪儿,男人最怕的就是摊上你这样的猪皮鳔了。我那丑婆娘又不能跟着我上任,她在老家守着,你在汴京给我留个暖被窝,我三地跑着,大家相安无事、其乐融融,你乐我乐她也乐,岂不快哉!得了,什么都甭说了,今天你是自己找死!你不单自己找死,还把我逼成了杀人犯,毁了我的一世清白,这和逼良为娼一样可恨,甚至更坏。路途上我的确冒出不想害死你的念头,想把你卖到歌馆里,这算是逼良为娼吧?嗯,好像你这乐籍身份,也比娼妓强不了多少。可是我自己斩断了这个念头,不是我不贪财,我怕留下隐患,你若逃回京城,告到开封府,我就玩完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心娘,杨恭德狞笑着,“我若考不中自当别论,咱俩个郎才女貌,你又有钱,我在汴京娶了你,一样玩得痛快,受人敬重。混个几年再考,吃喝玩乐一样不落,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谁知天佑我一举中第,我他娘的就不是我了,我他娘的就不是人了,过些天走马上任,我就是朝廷命官了。你说,娶你这样一个青楼女子,你让我怎么有脸回乡光宗耀祖?我也劝过你,你哭天抹泪、寻死觅活地纠缠不休,又说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又逼我立刻就在东京与你结婚,生米煮成熟饭,甚至还威胁要上开封府告我。你越是这样,我越看你是贱货。无奈之下,我才骗你跟我回家,休怪我下此狠手。”
心娘这时口中吐着血沫,眼耳鼻中也渗出血丝,已经濒临死亡了。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她心知自己被骗了,就要被这个骗子杀死了,她要死了,她死得太冤、太惨了。
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心娘的脸忽明忽暗、忽青忽白,她心知自己没救了,到了这时,她再也不怕姓杨的欺凌了,唯一放不下的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姓杨的畜生。她又恢复了做歌女时的冷漠面目,因为她从不看客人脸色行事。
安安讲到心娘的惨死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柳永赶紧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抚着她的肩头安慰她,接过钱伍递过来的一杯茶送到她嘴边。安安平静下来后,声音也更加冷峻了,她说不弄清楚心娘临死之前的每个细节,她绝不放手。为此,她还亲自去死囚牢里见了杨恭德,看到不成人样的杨恭德,她连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只是冷冷地发问。杨恭德看到安安身后站着的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狱卒,哆哆嗦嗦地跪在安安面前,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