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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将他的两手扭在背后,死死按在地上,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惊恐地倒映着女人带着翡翠戒指的手,猛扇过来的巴掌。
“啪”他眼一闭,耳边一阵轰鸣,小脸上肿起一道五指印,火辣辣的疼痛。
“够了吧,怡蓉。”白衣女子脸色有些蜡黄,看起来很疲惫,却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慢慢道,“他才多大,术法不精,见到那种大妖,肯定下意识想躲”
“躲”那女人猩红的眼睛瞪大,“他想躲,躲在哪儿躲在瑶儿背后”
又是一巴掌抽上来,发出一声脆响,打得小孩唇角破了,涌出血沫来。他一声不吭,瞪大眼睛,瘦弱的身子微微发抖。
那女人顿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掌,露出嫌恶的神色:“连血的味道都令人恶心。”
白衣女人叹息一声:“阿声,快跟你蓉姨娘认个错。”
“认错顶什么用”女人揪着他的脸恨恨道,“要是瑶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得赔命”
“唔”那双眼睛里因疼痛涌上泪水,眼中却有些茫然。眼里闪烁的动人的星芒,不知为何激起了所有人的厌恶。
“说话呀,你这孽障”
“对不起姐姐”
女人气得倒退两步,“你再说一遍对不起谁”
那双漆黑的眼抬起来,稚气眸中竟然闪过一丝小兽般的戾气:“只对不起姐姐。”
“哈”她眼中是惊疑的恼怒,红唇开合,“反了你了”她转过头来,绢子捂在脸上,大声嚎哭起来:“老爷呀我命苦呀被一个小崽子蹬鼻子上脸您也不管管”
“行了。”上座传来低斥,那身着熟褐色暗纹衣袍的男人负手而立,犹如神祇,眼中有说一不二的厉色,“都给我消停些”
“老爷”怡蓉不依了,眼泪流得更凶,“外头看咱们光鲜亮丽,内里什么模样,您能不知道吗慕家传到这儿,就只剩下瑶儿这一个,还三天两头出事,养这了这个小崽子,原以为能安生下来,谁知道竟然是个瘟神我看这是天要亡了慕家”
她的声音惯于带着一股媚态,即使是哭着控诉,话尾也像是带着上翘的钩,闹得人头痛:“老爷,我怡蓉拼死拼活就给您生下这一个女儿,要是瑶儿保不住,我也不活了”
白衣女子咳嗽了两声,神色极其难看。
上座的中年男人寒着脸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跪着的男孩面前。他居高临下,容色青白,含着无尽的威仪。
“慕声,你可知错了”
“对不起姐姐”
男人皱起眉头:“我在跟你说话”
“对不起姐姐”小脸抬起来,那双眼睛里含着眼泪,泪光莹然间,若有似无显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媚气。
那男人怔了怔,神色变得复杂,从怀里抽出鞭子,“啪”地一下将地上的小孩打翻了个儿:“听不到我说话”
“老爷”白衣女子一惊,咳嗽着站起身来,拿帕子半掩着口,“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动家法了”
啪,啪。鞭子带着劲风抽在身上,是皮开肉绽的闷响:“下次见到妖怪,还躲不躲”
鞭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是放爆竹一般的脆响:“你要拼死保护姐姐,不能让她受一点伤,你知不知道”
刺耳的声音交替传来,开始尚有细碎的、小兽一般的闷哼,最后变成了毫无意识的呜咽。
“姐姐,他算是哪门子的孩子”怡蓉撇了撇嘴,冷笑着看着地上那一团血肉模糊,“留他一命,也不是白留的。”
烛光在摇曳,视线是模糊的,温热的液体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痛。
潮湿阴暗的柴房里,所有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眼前是白衣女子的裙角,她的目光忧虑而怜悯,她蹲下来,冰凉的手抚摸他的脑袋,叹息:“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带回来”
慕声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她若即若离,总是站在一边,犹豫着插手却又不袒护到底。
她和慕瑶一样,给人缥缈的希望和幸福的幻觉,像是濒死之人看到的海市蜃楼,像是远在天边的菩萨,笼罩着善良的光晕,却永远永远,无法渡他。
慕声的笑容讽刺极了:“这是我慕家的家法。”
妙妙只记得原书中说慕家父母待他冷淡,却不想这种冷淡到了漠然的程度,不由得生出几分厌恶,嘟囔道:“真狠”
“你说什么”
“唉,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妙妙有感而发,“所谓的捉妖世家,难道就一定正义他们在捉妖这方面有功于世人,难道就说明他们在其他方面不会犯错了吗”
慕声默然片刻:“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过分了。”妙妙望着他,“我那天看到你的伤了,那可不是寻常的家法,断不会有人用这样的方式管教孩子。”
家法,怕不是家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