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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拉住谢殊的衣角:“督公,你就成全我们吧!因为我不信,该下地狱的人,不会下地狱。”
谢殊看着那双手,看着地上殷出来的血迹,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他还有多少手段吗?你知道这些日子他用在你身上的东西,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你以为你这点痛,就是痛了!”谢殊抬脚踩到少年的大腿处,脚尖狠狠用力就扣进少年大腿内侧。
刚刚被嘉兴帝撕扯下一块皮肉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少年强忍着不动也不喊疼,只是浑身都开始颤抖,额头也渗出一颗颗豆大的冷汗。
“我不怕!”少年咬牙仰头。
谢殊收回脚,看着少年的眼眸:“那你的弟弟呢?你凭什么替他决定呢?”
少年目光不改:“我们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彼此,他的痛我能感觉到,我的痛他也感觉到。督公我心及他心,他心及我心。”
谢殊深吸一口气:“后天,带着你弟弟一起来控鹤司,你记住一旦决定了,没有回头路。”
少年决然点头:“是!”
少年被谢殊送离皇宫,谢殊目送少年一瘸一拐的走进皇宫旁边的巷子,才放下车帘。
放下车帘的那一刻,谢殊手都在抖,这些痛,曾经在他的身上上演,他却将一个又一个少年推进曾经他挣扎过的深渊里。
“主子,雍阜急报,说是雍阜在屯粮,恐有兵变。”辛棠掀开车帘爬到谢殊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去查,这是顾萧仪身边那位谋士给他出的这主意。”谢殊看着辛棠,只觉得这人算的太神了,若是以后威胁到顾萧仪,可不是一件好事。
辛棠立刻点头,然后退出了马车。
马车继续在街道上行驶,谢殊缓缓的合上眸子,许久之后,谢殊开口道。
“去控鹤司地牢。”谢殊想去见一个人,也必须去见这一个人。
他曾经的授业恩师柳素方,在成为控鹤司督公的第二年他就抄了柳家,并将他的授业恩师囚禁在控鹤司地牢数年。
世人皆骂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当初他在九都学宫求学之时,因为庶出的身份受尽白眼,是柳先生不嫌弃他的出身,授他诗书礼易,教他算学医术,让他增长见识,积累才学,渐渐在九都学宫有了一席之地。
第28章 老师。
谢殊在回控鹤司的路上,买了一些烤肉然后带了一壶老白干。到了控鹤司,他就独自一人,提着食盒去了地牢。
地牢深处。
控鹤司的地牢深处,是一些不能杀的人,又不能放的人。他们被常年的关在这里。暗无天日,在昏暗的地牢里,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但是谢殊打开的这一处门不一样,门内灯火通明,有床有书案,甚至还有一架不大不小的书架。
书架的下面席地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老人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专心的捧着一本书,仔细的看着。
谢殊提着食盒就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老人看书,灯火之下,老人的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神色,但是谢殊能够从老人露出的半张脸上看到一种认真。
过了许久,老人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谢殊,他放下书,大大咧咧的往前一伸腿,抬了抬头。
“谢督公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将死之人?”柳素方侧眸,眼里全是调侃和戏谑。
“先生,我今日是来求问一件事的。”谢殊是有来意的,所以踏进牢门的时候,就挑的很明。
“谢督公权势滔天,还有谢督公解决不了的事情?”柳素方轻笑一声,挑眉问道。
“先生!”谢殊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柳素方现在有些恼怒的意思,于是放低了语气,再唤了一声先生。
柳素方不去看谢殊,冷哼一声:“老朽可不担当不起督公一声先生。”
谢殊无奈叹气,跪到柳素方的面前,将食盒轻轻的放在地上,开始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有柳素方最爱的老白干,还有他最爱吃的烤肉和一些小菜。
“老朽可不敢让督公伺候布菜。”柳素方看了一眼谢殊带来的菜,全是他喜欢吃的,喉咙里虽然咽着口水,面上依旧一派的嫌弃。
谢殊也不管,依旧自顾自的布菜,屋里空间狭小,本身已经堆着一些东西,唯一的书案放着柳素方平日里写的手稿,谢殊出去的这段时间也没有人为柳素方收拾。
房间里便没有地方放饭菜,这些饭菜就被谢殊放在地上,反正牢房里也没有那么讲究,他人也是跪着的,一身淡然从容。
“那我放下饭菜就走。”谢殊知道柳素方有些生气,低声开口。既然今天问不了,就改天先生什么时候消气了,我再来。
“你最近为什么没有来了?我的书案都堆满了,没人给我收拾了,烦死了!”柳素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还是将身子往饭菜方向挪了挪。
谢殊看着柳素方动了一下,才坐下来,看着柳素方慢慢开口:“顾萧仪前段时间回京述职了。”
“这个我知道,你说了很多遍了,我知道你喜欢他,他是你选的明君。”柳素方现在想吃饭,想喝酒,但是筷子在谢殊手上握着,谢殊一点递给他的意思都没有。
“陛下动了杀心,我便接了这个差事,诬告顾萧仪谋反。”谢殊又道。
柳素方笑了:“你是不是又安排他逃脱了,还在有意无意的想让他反。谢殊,你这是要把这个天下送到他手上?”
柳素方只是一句话,就知道谢殊想要做什么,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凑近盯着谢殊的眼睛。
谢殊不说话,只是沉默。
“谢殊,你可知道天下人都想要你死,他若是得了天下第一个杀得就是你,你曾经做了什么你自己明白吗?是你陷害了他,是你害的他被发配雍阜边关。”
“他自己这么多年在雍阜杀出一番天地,你又想将天下送到他的手里。他不会感激你,他只会想杀了你,谢殊你怎么那么伟大呀!”柳素方瞪大眼睛问道,他这些年都教出了个什么东西?
“你的一身孤胆成全他人,你以为别人会感激你吗?他们只会越来越厌恶你,因为你已经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唯一的善行是在向他们求饶而已。”柳素方自认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德行高尚的先生,他只是将自己一身本事找一个衣钵传人而已,只是时运不济找了谢殊这么一个伤心玩意儿。
“谢殊,既然已经成魔,何必又要突生佛心?”柳素方长叹一口气。
“先生,我曾仰望于他,也曾俯视于他。可是无论怎样,我眼里只有他。我不想成魔也不想成佛,只想去赌一把,我入地狱,想他在人间。”谢殊眸子是垂着的,他不敢去直视柳素方,他不想看见柳素方此时对他的失望。
柳素方再一次叹气,伸手夺过谢殊一直紧紧捏在手里的筷子。
“继续说。”柳素方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谢殊。
“我是计划着安排他逃离九都回雍阜,然后再逼反他,他手里有十五大军,又是先帝之子。天下苦于嘉兴帝已久,他若是振臂一呼,必是群杰响应。于是我便想借着滁州寻找祥瑞一事,一是证明我不在九都不曾参与顾萧仪逃脱一事,二是,想去滁州为顾萧仪造势。”谢殊说着便去收拾书案,书案上都是柳素方的手稿,只需整理一下即可。
“等等。”柳素方听到这里,叫停了谢殊。
“你是不是暗中去帮了顾萧仪一把,甚至把自己一身武功都搭进去了?而且在滁州遇见了其他的事情?”柳素方又接着说道。
谢殊点头,但是避开了一身武功的事情,直接跳到了滁州的事情上。
“在滁州,我找到了一把剑,剑上刻着”嘉兴亡“三个字。但是顾萧仪身边有个谋士,将剑上的字改了,我被迫将这件事藏了下去。今日我回京,本以为嘉兴帝对顾萧仪逃脱一事会大怒,但是嘉兴帝没有发怒,而是要截断去往雍阜的粮食。”谢殊又道。
“嘉兴帝是暴虐,不是没脑子。顾萧仪已经逃脱,那便失去杀他的最好良机,而且滁州的事情,已经让嘉兴帝知道有人在为顾萧仪造势,给他造反找借口。此时嘉兴帝断然不会,兴兵讨伐他,给顾萧仪提供理由。断了雍阜粮草,已经是嘉兴帝做出来的最好的决策。”柳素方分析一下,叹了一口气,谢殊在滁州的事情处理的欠妥当。
“兴兵讨伐,要牵动的是朝廷上下,要动的东西太多,嘉兴帝也有顾虑的。现下要打起来,必定是要一个非要动兵的借口,要么嘉兴帝动,要么顾萧仪动。不然,顾萧仪不会动,嘉兴帝也不会动。嘉兴帝这里,宁愿逆贼在逃,也不想顾萧仪真的反,毕竟顾萧仪不反就依旧是他的臣子。顾萧仪那里,宁愿僵持不下,也不想真的反,因为他也想天下安定不入战乱之中。”
听完柳素方的话,谢殊也明白,只是若是嘉兴帝在位一日,这天下何来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