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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果然对诡异有优待,其他正常建筑隔几米就看不见了,但现在还有二三十米,蓝色观光车的身影就出现了。
这是一辆双层观光车,上面是露天敞篷的,通常不用,下面和普通巴士类似。只不过它的路线图包含这个城市最有名的几个景点,一趟就得绕一天。
通常来说,这样的观光车速度不会特别快,尤其它还是在市区开,时速不会超过三十码,但那一天的车却开得特别快……
“嘟嘟。”
车轮碾过彩色广告纸,在他前面缓缓停下。季星海侧头看向车窗,那里隐隐约约坐着许多人,连老弱病残孕专用座都是满满当当的。
但仔细看却只有灰蒙蒙的影子,正隔着玻璃镜看着他。
车门开了,他手中的彩色广告纸变成了普通的不记名的乘坐卡。
“乘客请从前门上车,后排的乘客请落座。”观光车内发出悦耳的女声。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刷卡器和司机,但两者都是模糊的,仿佛被刻意隐藏了内容,再打上大写的‘仅限会员观看’。
如果不上呢?能怎么样?它会追着自己跑吗?
他想着想着,自己倒是先乐呵了,这才拿着乘坐卡上了车。
这才踏上脚踏板,眼前世界忽然一变,一个皮肤被晒得黝黑的男子坐在驾驶位,她后面的老弱病残孕专座已经坐满人,其他座位大部分也是这样,现在没人坐的只剩下车尾那几排位置。
这些人不再是模糊的影子,它们一个个鲜活得好像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这还不是最大变化,最大的变化在于窗外的世界。
已经不是一开始白雾笼罩的废墟。
天空碧蓝,无一丝白云,澄澈得仿佛孩子的心灵,路旁花红柳绿,正是一年最好的时节,生机勃勃。
一对情侣牵着奔跑的大犬跑过,孩子跌跌撞撞跑向自己的母亲,年轻的小姐拿着公文包赶地铁,老当益壮的夕阳红乐团在亭子里吹拉弹唱,而游人驻足倾听。
季星海都愣了一下,窗外竟是回不去的和平盛世。
就算现实世界被洗干净了,好好修补了,也无法呈现出画面里的烟火人间气息。
这是否是蓝色观光车报废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他沉默着走上观光车,看了看并无异样的其他乘客,然后找到靠后的位置,这里还有两个空位。他坐到靠窗位,秦遇在他旁边坐下,两人将这小小空间挤得满满的。
观光车内有些嘈杂,季星海看过那些脸,他的视线又在上方划过。那里有具体的路线规划,具体到每一个站点和景点。
另一边则写着某些劝诫的语言,比如这是无烟车,不允许吸烟之类的。
车门并未立刻关闭,入口处又进来两人,季星海看到他们,他们也看到了季星海两人。
看得出来,他们认出季星海两人也是‘外来者’。
只要有心,就能查出那次事故死了几个人,都是谁。季星海这样张扬的长相,如果出现在死亡名单里,不可能毫无印象。
然而季星海的惊讶比他们多,他的目光快速在对方残缺的手臂上掠过:“王爵小姐。”
这个世界的王爵小姐少了一条手臂多了一道疤,但这无损她的魅力。此刻的她就好像饮够了血的宝刀,带着传世兵器的锋芒。
王爵略有意外,但也只是点点头,就和副手一起坐到他们后面。
到此,全部人员到达,车门关闭,观光车开始往前开,两边风景快速倒退。季星海眯着眼看着其他乘客,里面已自成空间,不到最后无法开启。
“要吃吗?”季星海给了秦遇一把糖,秦遇习惯性剥开了放在嘴里,化开的蜡油罢了,又不是没吃过。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不是一颗纯粹的糖果,秦遇还是没有品尝到味道,但他品尝到了能量。
“怎么这个表情?难道我看起来就是喜欢喂你吃白蜡的过分家伙吗?”
“……”秦遇不敢说是,虽然他的确是。
“我可是第一次和人分享‘食物’。”季星海嘀咕着。
食物和‘食物’是不一样的,前者满足口腹之欲,后者修补他破破烂烂的身体让他存活更久。季星海可以很大方地和人分享前者,但极少将属于自己的‘食物’分给其他异类。
秦遇慢慢含着糖块,他似乎吃到了一点甜味。
王爵沉默地看着前面两个人进行她不太懂的操作,她想笑一下,却忘记了怎么调动脸上肌肉。诡异们已经把她的活泼和话痨磨没了,只剩下日复一日的沉重生活。
她的北区诡异事件办事处已经没有了,大家死的死,疯的疯。她现在是清道夫,走到哪里,清理到哪里。
未来有一天她也会死在诡异手里,那是非凡者的宿命。
“松子要么?我看过了,没有不许在车里吃零食的规则,不过不能乱丢垃圾。”
一只手展开在她眼前,这只修长白皙的手没什么茧子和色素沉淀,好看得像假的,但皮下青紫的血管里传来怦怦跳的生命力。
为什么这个人还这么有精力?这双眼睛是没有看腻白雾笼罩的死寂吗?为什么这样鲜活明亮?
王爵不懂,但确实有被感染到。
“你不怕?”
季星海吃着松子,笑眯眯的:“你会爱上它们的。”
全是菜。
王爵确信眼前这个人是疯子了,谁会爱上诡异啊?
不过免费的松子,不吃白不吃,她还是接过那些被炒得油润的松子,单手用大拇指和食指碾开,露出里面的松子肉。
一粒半透的松子丢进嘴里,旁边的小哥拦都拦不住。
“不用担心。”她并没有担心松子有毒,有毒也无所谓,反正她也没那么想活。
“嗯?”没想到味道还挺不错的,不像是存久的,没有那股霉味儿。
“叮咚,已到达新和广场站,乘客请从前门上车,后排乘客请落座。”
观光车在某个站点停靠,但车门没有打开,里面就出现了一个老人,弓着背,一双带着凝视意味的眼睛扫视着所有乘客。它走了两步,在一个年轻女性面前站住。
季星海将手里松子塞进口袋,他拍拍秦遇的肩膀:“换个位置。”
靠窗不方便动手。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不懂尊老爱幼,我这样一个老人站在这里,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真是没有教养。”诡异老人果然说出了那经典的台词,它身上的陈旧古板和自私虚伪像毒液一样流淌挥发,年轻的女人有些茫然还有些愤怒,它坐的是普通靠窗座位。
占着老弱病残孕专用座的人很多,但不是高大男人就是不好惹的妇人,而它,一个刚进社会的年轻人,还是女人,是最好惹的。
王爵瞥了一眼,没有在意,这些都是小插曲。
此时一个影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嗯?”
那头的诡异老人已经变本加厉:“快起来,我需要透透气……”
‘啪!’
老人话没说完,不知道哪里来的黑色雨伞忽然打开,罩在这个角落的上方,附近的诡异乘客们吓一跳。
“啊,不好意思,雨伞故障了。”突然闯进视线里的年轻人淡定地收起雨伞,老人却不见了。
对面的乘客惊讶地指着车窗外,刚刚的老人被挂在外面,正狰狞地对着车里的人说什么,但就是一阵风的功夫,它先被吹掉脚,而后吹掉身体,最后头也被吹掉,就这样消失不见。
老人诡异彻底消失了,可能在白雾中转化成了诡事币,也可能连诡事币都凝结不出来。
年轻的女人依旧坐在座位上,它瑟瑟发抖。
蓝色观光车是领域,车窗是领域的界限,这个人类居然徒手拉开车窗,这就是硬生生在领域上撕开一道裂缝。
更可怕的是,老人在领域外消失,能量逸散,再也不会‘重复’了。
这是彻底的死亡。
上车的人类出手如此狠辣,目睹一切的诡异们异常安静,谁也不吭声。
“老人家说车里太闷了,它想出去透透风,日行一善,没什么,不用夸我。”年轻人对着四周其他人颔首,握着伞柄回到座位。
诡异乘客:你强,你说什么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