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暗中的指爪（1 / 2）
天色渐暗，冰冷的星辉出现在无边的深蓝色天空中，如银色珠链在闪动。绚目地橘红色云影幻化出深紫色的光晕。随着光晕逐渐退去，一切都慢慢隐退于夜幕之中，头顶的岩壁边缘只留下了一条青灰色的痕迹，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臂悬挂在死灵城上方。走进暗灰色的阴影里中，就只能听到唏嘘的风声，石阶上长满青苔，必须十分小心才不会滑倒。支离破碎的小径上铺满腐败的落叶，甚至还裸露着一些年代久远的动物骸骨，踩在上面会发出骇人的碎断声。
走了不远，眼前出现两座巨石砌筑的大门，门边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像。石像的身上驮着一副沉重的枷锁，前伸的扭曲的手指上挂满蛛网，它面孔上的其他部分因年代太过久远已经模糊不清了，只看到一双突出的眼珠瞪着苍穹，长大的口中发出冷风吹过的凄厉声响，像是在告知接近者——这是一座雄伟而冰冷的墓冢，埋葬着罪恶的尸骨！高大的石柱如林立的墓碑插在门边的道路两旁，掠过谷底的风在裂隙中艰难的喘息着，除此以外，这里了无声息……。
当远征队员们依次踏入了巨石城的大门时，天空中最后一抹光线也消失在云影里了，黑暗连同浓雾倾泻而下，四处已经看不到一点儿光亮，只有恐惧化作雾气从每一条裂缝、每一个角落里源源而出，慢慢将进入的人们包裹了起来。
“呵，我们终于进来了，我总觉得有些不祥的感觉……。”语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生性警觉地猫女调动着她猫族的敏锐感官向四周探寻着，凭着特殊的直觉，她发觉她们正身处于一座巨大的殿堂之内，由于尺度巨大，使得手里的小小火把光亮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只能照见自己脚下的一点儿地面，猫族锐利的目光也只能勉强看到周围一些如同肃穆的巨人似的高大立柱，以及一些屋顶塌落而散落一地的乱石残壁，再往远处看就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中了。
“‘戈芬德罗安’——这是个多么不祥的名字！如果泰瑞尔的王子芬诺莱林目睹了这一切，就会明白精灵们制造的快乐和幸福并不能带给荒蛮种族长久的和平。在那些平静安逸的年代中，死灵城的存在并不能影响这一带人们平和的生活，可是随着恶势力的日益壮大，从这里散发出来的阴霾越来越显现出来了……。”
“我赞同！如果在这种鬼地方受困，恐怕就连高等精灵也无计可施！我们应该请一位熟稔这里复杂地形的当地人来做向导，总比盲目地在这黑暗中乱撞好啊!”金捷琳点亮了松枝火把，抖了抖双肩——这里真是寒意逼人。
“自从上古末期就没有任何种族再踏足这里了，这是一片被遗忘的荒境！要想安全的走出去，就一定要有人在前面探路……。”雅各借着火把的亮光四下打量了一下，回身扫过一行人在暗影中的亮晶晶的眼睛：“我走在最前面，其余的人要紧紧盯着前面的光亮鱼贯而行。”
说罢，她抬手扫过自己胸前的宝石，昏暗中立刻亮起了淡蓝色的幽光：“我不能冒险把它弄得再亮些了，它的光亮很容易引起其他生物以及未知力量的注意……，大家一定要跟紧、不要掉队！”
“既然我们已经进来了，也只能如此了。南部林地一带传说这里有‘鬼火’存在，大家要小心些……。”语冰的语调有些颤抖，森林中长大的她很不适应这里的阴冷与黑暗。
雅各拔出冰戟剑，借着宝石的蓝色光晕大步向前走去。语冰脚步轻盈的紧跟其后，金捷林拿着火把保护着艾琳和叶夹在队伍中间。走在最后面的是伊欧什，她张皇的四处看着，双手紧紧抓着背包的肩带，四下的黑暗中似乎藏着许多凶恶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令人心惊胆寒……。
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似乎仍然是一片沉寂，并没有想象中的恶兽出现，这让大家稍感安心。雅各在一处台阶处示意大家稍事休息，几个人立即放松下来，就地歪倒。这时她们才四下里观察了一下，发现正身处于一座很高大的空间中，林立的、巨大的石柱支撑着由岩壁自然形成的穹顶，周围的岩壁上有许多缝隙，深不见底，除了断续的风声以及队员们的喘息声以外，四下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但，谁也没有想到——叶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不知为何，叶开始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起先她一直以为是由于自己的紧张不安而出现的幻觉——那是一种诡异的由远及近的声音，面前的石板地面上逐渐响起模糊的马蹄声，四周的空气中也传来刀枪碰撞在一起的脆响。周围一片黑暗而且空间太大，并没有形成回响，所以她一直无法确认是否真有大队人马从身旁走过。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却发现黑暗中甚至出现了灯火，那些漂浮不定的灯火在她的脑海中漂浮不定地晃动着，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呓语……。
“那是什么？！”她猛地睁开眼睛，脱口喊叫了出来，因为眼前的那些灯火仍然停留在远处的黑暗中！听到惊叫声，身旁的艾琳、伊欧什和金捷林她们立即紧张地缩到了一起，紧贴着叶，四下里张望着，但她们除了岩隙里散发出来的夹杂着腐败气息的空气以外，什么也感觉不到。雅各凝神了很久，才轻声回答：“是村庄！人类的村庄，还有他们的皇城，那是二纪元时期悲戈·德拉斯·纳什王室居住的地方……。”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触不到？！”叶焦急地追问着。
“那只是你的幻像，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那个王朝已经在战争中完全消亡了……，别被它困扰，留神脚下的路就好，这里是死灵城，不要过多关注黑暗中幻像，那是巨石城在用自己的方式诉说过往历史……。”雅各平静的解开水囊，递给了叶。
“别害怕！”艾琳神情缓和了下来，“我觉得我们最大的困难可能就是要跟上前面人的步伐，不要掉队。我觉得死灵城里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什么‘鬼火’存在……。”提起‘鬼火’，她的声音明显有些虚弱。
“说的不错啊！”语冰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到周边巡视去了，这时的现身让大家稍感心安，“我们现在身处何处，离出口还有多远，估计无法得知，大家还是起身行进吧！”
众人开始整装前行，叶仍然有些步履踉跄，她竭尽全力想要跟上众人，可某种在身旁潜伏的东西还是将她攫住：“我有些不好的感觉，我想我可能看到了些什么……。”她停住脚步，背靠一块巨大的穹顶落石，紧张的注视着身后的黑暗中。
“没什么的，我们继续走吧。”雅各返身来到叶的身边，欠下身子背起了寸步难行的她。其实雅各也能够很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的虚无之处，一座城堡慢慢显现出来，愈来愈近，仿佛就在眼前，城门处坐着一位身穿翠绿色衣裙的女子，身上佩戴着雕刻精美的黄金首饰，翠玉腰带上点缀着几片荷花的花瓣，这正配合她棕红色的秀发。雅各努力让自己按下心神，专注于脚下的湿滑阶梯，不去受到幻象的打扰。
叶趴在雅各的肩头，意识一度陷入混沌之中。看到那位绿衣女子的面庞，她不禁迷迷糊糊地问道：“美丽的伊尔瓦林呐，你是谁啊？”那名女子含笑起身，慢慢走来，越来越近，几乎已经贴身站在她面前了，就在她张开双臂拥抱叶的一刹那，化作了一股凉风扫过，然后整个城堡就猛地完全隐去了，拂过面庞的风中夹杂着一丝温柔的话音：“我是皇女悲戈，悲戈·明迪尔德尔——人皇徳芬里忒尔之女……。”凉风过后，眼前又归于一片黑暗中，此时空气也开始变得冰冷起来。
一行人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感觉已经好几次从一个厅堂进入了另一个厅堂，但前面有什么以及什么时候是尽头仍然一无所知。他们就好像是进入了永远没有尽头的虚无空间之内，压抑的黑暗浇灌着心头渐渐生长的绝望。
“洛芬迪雅尔·抵芬厄尔（雅各的本名），我现在开始怀疑远征队该不该选择这条路线通往亚拉克汀，据我所知，那座城池的港口星罗棋布，我们可以绕远一些，从远海港口轻易地混进商船里，同那些商人们一起从海路进入东伊顿帝国的。尽管会多走一些日子，但似乎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如此可怖的境地！”伊欧什紧张的望着如黑色湖水般死寂的周围，不禁打了个寒战。
“镇静下来！伊欧什·贝西拉尔格，不要太紧张，你应该相信我能够选这条路是做了充分权衡的。”雅各扶了一把伊欧什的肩头：“即便现在我们无法得知这座死城中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但比起其他地方，这里已经算是平静的了。至于你所说的通向亚拉克汀的海路，现在已经完全被截断了，自从你们决定离开森林之心开始，邪王驱使的邪物大军就已经横扫了亚拉克汀以西一带，那里的城主被邪王的重金收买，轻易地拱手让出了自己的领地，他万万没有想到邪王军队过境后，除了一小部分逃亡之人得以在荒野中苟延残喘外，没有其他人类得以存活！现在只有在远离亚拉克汀皇城的边境这一带海岸还有些可供我们使用的船只，所以我们只能选择走条路啊！”说罢，雅各挥手将胸前的宝石光亮加强了一些，并温和地对伊欧什说：“希望光明可以减轻你的恐惧，给你带来力量！”
语冰在前面不远处跳上了一处巨大的石阶，这段阶梯保存的相对完好，看起来经受住了岁月的侵蚀，石阶顶端是一道石质拱门，以及一条通往黑暗深处的长廊。
“我感觉到那上面的空气好像要好些，”她擦去眉毛上的水珠：“至少没有这里这么寒冷，我要上去看看，你们在下面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大家先休息一下。”雅各轻轻放下叶——她一直悄无声息，但接着微光可以看到她圆睁着双目，似乎还在颤抖着。金捷琳她们都很赞成先休息一下，于是纷纷靠着石阶坐了下来。她们的一侧是高大的岩壁，火把将几个人的身影明明灭灭地映在上面。疲劳使得金捷林和伊欧什一坐下就歪倒在一旁闭上了眼睛，艾琳解下水瓶喂给叶了一点儿，看着叶躺下昏睡过去，她突然觉得头昏脑涨，紧接着，扑面而来一股寒气径直扫过，她的头发上瞬间结上了一层冰凌，眼皮也沉重的怎么也睁不开了，余光中她看到雅各佩戴的宝石的蓝色微光已经离她们越来越远，在一个转角倏地消失了——沉重的眼皮终于阖上了，她也靠在石阶下昏睡了过去。
巨大的岩石洞厅内一片寂静，只有插在台阶旁岩缝里的火把上的火苗在突突突地摇晃着。隐约间，火苗上升起的火星在半空中慢慢聚拢了起来，一片烟雾涌过，火光中似乎出现了一座古堡，在尖尖的塔顶里，一位少女被困在铁栏窗格内，她满怀忧郁地望着塔下古堡周围战火纷飞的村庄。尖塔周围的空中盘旋着许多有翼的庞然大物，发出阵阵尖利地吼叫。一个身着深蓝色斗篷的高大身影端坐在一只巨兽上，斗篷之下是一团模糊的身形，那身形伸出一只带着黑色铁护甲的大手指向尖塔窗边的少女：“停止抗争吧！战斗结束了，碧西亚安是属于黑暗之神的！”那冷酷的声音如同利刃般穿过人们的耳膜，在整座古堡上空回响着。少女坚决地提起嘴角：“它只属于自由的人们！”空中闪动着巨翼的邪兽忽然发出撕裂般的叫声，搧动起肉翅，一对巨大的指爪伸向尖塔窗内那冰冷而美丽的面庞，“啊……！”哀嚎声在空中传的很远很远。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叶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那一幕却倏地消失了。环顾四周，一切都很安静，她的身旁不远处升起了一个火堆，同伴们都围绕着火堆还在熟睡。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探路的语冰已经回来了，正在台阶上边的门洞口守夜。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惊得叶浑身冒汗，她不敢再闭上眼睛，四周的黑暗里仿佛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在撕扯着自己，昭示着这里隐藏上古时代的某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还好，她忽然看到了不远处正在仔细端详岩壁上雕刻着的壁画的雅各。雅各手持着一只火把，踱步中轻轻地哼唱着一首悠长的精灵颂歌，那声音柔和而温暖，就像微风一样轻抚过叶的心头：
“呵，希冀海蔚蓝映波光，白鸥纷飞翔，
曙光苏醒前，迷离的灰海岸线荡漾。
呵，碧西亚安，碧西亚安的欣尤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