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相似的双生(1 / 2)
第二天,我如约而至。
这次进入石移之笼,我已经做好吐得稀里哗啦的准备,我带着疾闪,安静地坐在那弹奏幽魂圣安曲。体内的水,木,还有藏在疾闪石盘中,从霹那里偷来的火,慢慢地包围着我,形成一个奇妙的网。在这张网内,我的心智慢慢恢复平静……
周围响着滴水的声音,啪——打在我的额头,我想抬手擦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嗯,怎么回事?周围摆放着有许多神态各异的石像,而我的前方摆着烛台,香还没有燃尽呃……我是变成了一个石像?
木鱼敲击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一个僧人伏在我的脚下不停地磕头念经。“佛祖啊,自十岁起每日向你烧香祈祷,让我死前见到我的父母,可是我的病怕是撑不到那时候了……”僧人失声痛哭。
“肺痨时日不多。我自问虔诚,您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那僧人喃喃地诉说着苦难,等没有了力气,便拖着疲乏的身子踱走,生老病死的人间劫数,谁也躲不掉。
我怒视周围的神像,这里香火鼎盛,他的父母说不定也来过呢,若佛不为他指点,哪怕父母近在眼前,他也无法相认啊!人们辛辛苦苦打造你们,再日以继夜的供奉你们,只是一个指点,你们为什么不答应啊?
那些神竟然齐刷刷地,一起转动石头眼珠盯着我,似乎在说——
对啊,他们供奉你,你怎么做事的?
我低头看着自己位居的这座佛像。珠光宝气,熠熠生辉。啊……原来,这里我的能力最高。但我能做什么呢?我正苦恼着,一缕新香重新燃起,我低头看着那对颤颤巍巍,膝盖骨不好的七旬老人家,正认真地磕着头。
“佛祖在上,我秦某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亏心事,我的老伴也到了弥留之际,我愿下半辈子吃斋戒杀,只求您让我那被拐的孩子,给他娘磕个头再走……”老妇人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有丈夫的搀扶几乎无法起身,但也仍然虔诚地,完成了每一个磕头行礼。我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在来来而往往的大殿里,倾听着人间烟火。
石移之笼的考验,究竟是什么……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渐渐入冬,供香之人逐渐减少,日益消瘦的那僧人,孱弱得连敲木鱼的力气都没有;那老人家,每日抱着牌位来磕头。许多百姓已将心思放在如何过个好年上,只这两位,有着极强的信念。即便是囊中羞涩,单薄的衣衫也不能阻止他们想找到亲人的念头呢?我正仔细想着——
等一下,一个寻找父母,一个丢了儿子?
这两人从不在一个时段朝拜,只得靠着印象细细辨认。即便那僧人的脸颊日益消瘦,即便那老人白胡横长,他们的眉骨和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太荒谬了,这样戏剧性地错过,耽误了多少事!
终于,那老人家来得晚了,已是日暮西山。“佛祖啊,明天是我老伴的头七,要是没有儿子送终,怕是死不瞑目啊……”那老人靠着殿前烤火喃喃道,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是个机会!谁知那老人很快醒了,“怎么就日头了……我,我还是先给老伴,求个好转世吧……”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去拿灵台上的圣珓。我盯着安静的门外,终于听到了第一声鸡鸣。
我感知着圣珓,试图控制物件。现在,我是佛,你得听我的!
那老人家不停地投掷,圣珓始终投不到吉,老人不停地叹气,快要哭出来。忽然背后的黑影挡住了光,一个庞然大物摔倒在他身上……终于赶到了,我长吁一口气,圣珓散落一地。
“年轻人,你怎么了啊?”那僧人意识已经涣散,看了看老人家,含糊地说了句,
“爹……”“小伙子,你喊我什么?”我正高兴着,那僧人却在老人家的怀里停止了呼吸。我愣住,感觉内心的热情如同一瞬间冻结,巨大的悲伤让我的心脏跳动不起来。
“哔——哔——哔——”白床单,天花板,输血袋……记忆反复刺痛着我。
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在面前死去,这世间的大悲,让人如何承受啊——我的悲鸣在胸腔里回荡,只恨我是石头,不得移动,不得发声。我明明是一尊不会说话的石像,可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滚烫地经过我的脸,我的身,滴落在烛台,老人家亲手供奉的长生上烛。
佛像流泪,意味佛祖大发慈悲,以二者诚心功德相抵。
死者复活。
即便此刻的我是石像,也感到浑身发热,冒出金光。那僧人缓缓的张开眼睛,流着泪,“爹。”那老汉愣了,细细打量那僧人的脸,失声痛哭,“我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