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长工(1 / 2)

李小风再次醒来,是被冷水泼醒的。

“别装死了,赶紧起来出工!”

耳边传来呵斥声,他迷迷糊糊坐了起来,用手掌抹干脸上的臭水,睁开双眼,没看清那呵斥的人。他又揉了揉眼睛,这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屋子里有一席又宽又长的木床,能睡七八个人,被褥杂乱不堪,看不出是黑是灰。

“这是哪里?刚刚不是在去京都的船上吗,此刻怎么会在这?”李小风内心满是疑惑。

“你小子发什么楞!再不出工老子抽断你的腿!”

李小风本坐在泥土地上,一把被人抓起,呆呆站着。

“出什么工?去何处出工?你是何人?”此刻他看清了眼前的老汉。大约四十多岁,人不算高,一身黄布素衣,腰间挂着黑色长鞭,满脸红疹,一双鸡眼看着瘆人。

“此处是青石镇,从今日开始你便要再此处做工,我是专管你之人,休再多问!再多嘴多舌,我抽烂你的嘴!”

那人三两下将李小风推踹至草屋外。

他背上门口的破旧竹筐,抗着铁锤,跟着一行人缓缓向前走着。

这一行人少说有六七十人,壮年多数,也有老汉,像他这样的少年也就三五个,如他这样瘦弱的就仅他一人。

人群中,李小风欲哭无泪,心知这是被人卖了,当真后悔上了那艘船。突然,他摸了摸怀里,金珠子早已不见,他又看了看手腕处的流云剑,轻舒了口气。“也不知道二虎的手怎样了。”此时他还是在担心二虎。那夜断指之事让他心思不宁。“难不成我这是遭了因果报应,可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哎……”

微风不语,众人无声。

李小风跟着这些壮汉走过一个山头便已经气喘吁吁,肩膀上的铁锤少说三四十斤,虽然不重,但令他汗出如雨,浑身几近湿透。他抬头扫了扫身前和身后的汉子,这些人背的竹筐大小不一,有的腰间别有短锤铁杵,有的肩抗两三把长锤,行走稳健,如履平地。此时的李小风早已浑身发飘,双腿已渐渐发软,眼看就要跟将不上,他咬牙切齿,猛的发力,却不想一脚踩空,马上就要滚下山去!

“当心!”

李小风只觉身旁黑影一闪,一只大手将他牢牢抓住。

“你是刚来的?”那人轻声低语,嗓音憨厚低沉。他站在一侧,边走边用身子抵着李小风,恐怕他再一不留神轱辘下山。

李小风回过魂儿来,看着身旁之人,紧忙道谢:“亏了有你,不然今日我多半小命儿不保。”他打量了下刚刚救他之人。这人看起来虽然五大三粗,体格比起贾易竟也不差半分,皮肤黝黑,眼大如铜铃,鼻孔朝天,但是面相看起来居然和他年龄相仿,不过也就十多岁。“你叫什么名字?”李小风问到。

“我……我,叫俺大牛就行了,嘿嘿。”那人回应,挠了挠头傻笑道。之后大牛把李小风所抗的铁锤随手塞进他背后的竹筐里,又伸出一根黑黑的手指在他厚嘴唇上轻轻比划了一下。

李小风见状便不再知声,因为他也觉得有人凑近,那人腰挂黑色鞭子,就是起先推踹他出门的人。

“都他娘的快些走,我看谁敢嚼嘴多舌,赏他几鞭子让他叫个痛快!”那人扯下腰上黑色长鞭,突地凌空抽甩了几下,一瞬又挂回了腰间。

李小风眨眼间只听到了三声鞭响,确看不清黑鞭残影。他心中惊叹“这使鞭的手法竟然比贾易那日所施展的通背神拳还要快,这要是鞭在身上,轻一点皮开肉绽,挨得重的肯定一命呜呼了。”他快步往前走去,紧紧跟着大牛。

顺着山道又走了一会儿,李小风看见前面有个黑漆漆的山洞,这时众人脚步放慢,有人拿起洞边木架上的绒丝火把,在木桶中浸透了火油,又用墨黑火石擦着,举着团团焰火走入了洞中。

待轮到大牛他俩,大牛驾轻就熟的弄着了火把交给了他:“你帮我引路,跟着前边穿蓝麻衣的罗叔。”

李小风接过火把,和大牛跟着前边的人进了山洞。

洞里还算宽阔,此时这行人才开始言语多了起来。

“今日求老天爷让我挖到个赤铁矿,换得一身自由尚好,若不然换得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去镇上的百花楼与那头牌香香姑娘共度一晚春宵也是极妙的。”众黑影中冒出几句粗鄙之声。

“哼,和娘们儿睡觉有什么稀罕的,要是我得了那赤铁矿,必然换上两百纹银去找个赌坊大杀四方,二百两变四百两,四百两变八百两,赌上几把,臭鱼翻身,买几座庄园买几百亩地,每月收上百八十两地租子,从此不快哉!”人影中有人顶了几句先前说话之人。

“女人银子我都不想要,我此刻只想早早回家去,家中有老娘和新进门的娇妻正温食等我归来,我不过想赚些银两替娘亲多添些过冬衣物,为妻子头上插上一根银钗,不曾想被人巧言哄骗至此,这下如何是好啊……”说话之人垂头丧气,越说越无力。

“这位兄弟,听哥哥一声劝,贪妻恋母何以成大事,富贵方得险中求,大男儿须志在八方,你要真心急火燎地想回家,日后傍晚收了工,为我捏肩捶腿,温水烫脚,他日待我出去豪赢几场后,定回来将你接走。”好赌之人说道。

“老弟,哥哥我不用你捏腰捶腿,你只要是应我将你那娇娘子的大姨姐,小姨娘与我牵上一根红线,为我说上几句好话,哥哥我出去那天必定也想法子将你弄出去。”好色之人随声应和,仿似满脸淫笑。

“这……不妥吧,我娘说求人不如求己,万一你俩跑了出去忘了我不管我,我伺候了你,又应了他红线之事,吃亏的不就是我?我娘还说赌近盗,奸近杀,万万不可轻信好赌好色之人。”那想家之人说道。听他说话有些精明,但又不太精明。

“他娘的,你这王八蛋,我们哥俩好心好意想要助你逃走,帮你早日回家团聚,你他娘的竟还往我们哥俩身上泼脏水,不识好歹。”

“对,这厮满肚子鬼道眼子,也不是什么好鸟,打死他也不怪咱哥俩,咱俩今个儿得好好收拾收拾他,让他胡说八道!”

好赌好色二人张开手脚,摆好架势,险些就要将那人胖揍一顿。

李小风内心深处此时也有点胆颤“这人难免有点过于实在了,骂人能当面骂吗?”“这俩个打一个,别再打坏了。”他有些担心。

“且慢动手,我劝你们还是省几把子力气多出点活儿,打坏了人让马三儿知道了,两鞭子抽烂你俩的裆和手,到那时就算你俩有了银子,提着裤子去百花楼让姑娘耻笑去?还是拖着断手进赌坊,还能让你上得赌桌?”那被大牛称为罗叔的人开口道。说罢罗叔便向洞里走去,不理会众人。

好赌好色二人对看了几眼,彼此松了拳头,收了锤头,说道“:也对,不能因为这厮断送咱哥俩的前程,将来有了银子都享不了福,岂不是无趣,今日算你走运,哼!”他二人其实怕的是洞外的窑头马三儿。便赶紧借坡下驴。曾有一日他二人去洞外解手,无意间看到马三儿与人交手,将地上一人环抱的山石一下子抽的粉碎。那好色之人忆起当日景象,忍不住夹紧了裤裆,快步走入岔洞口。

走着走着,众人已经在洞中散开,李小风回头望望,只剩下大牛,罗叔他们三人了。洞越深,越凶险。

李小风将火把插在洞中石壁之上,这才瞅清罗叔的脸。看起来上了年纪,但发鬓未白,脸颊方正,眼中颇具神采。听他说今年已经五十岁了。

“小子,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问李小风。

“我叫李小风,我……哎不说也罢,哎,难以提起,哎……”他欲言又止。他总不能说他割了别人的手指头之后,逃跑的路上被人迷晕卖到这里的。

“你这小子,还挺有趣,不想说就算了。”罗叔也没再问。

“看你如此瘦弱,平日里也没干过力气活吧,在这里没有力气不被欺负死也得饿死,先让大牛带你两三日。”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怎么能出去,罗叔?”李小风急忙问道,抓着罗叔的手。

“这里是青石镇铁玉山,洞外是管事儿的窑头马三儿,想从这里出去,要么被人扛出去扔了,要么打倒马三儿。”罗叔拍掉他的手,转身走了。

李小风知道刚刚失了礼,没再追问。

“小风,俺来告诉你吧,这里是矿厂,咱们都是这儿的石工,以后你跟俺挖挖矿石,就能换来食物和银子,灰色的铁矿最平常了,黑色的可以换些馒头吃食,如果采的多了,可以换成银子先存着,走的时候……”

“能走?可以出去吗?”李小风打断了大牛。

“为何要走啊,在这不好吗,有馒头有咸菜,还有住的地方,俺觉得这里很好呀。”大牛憨憨说道。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大牛?你爹娘怎么舍得让你来这儿做工的?”李小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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