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苦痛64（2 / 2）

我不能倒下，不能倒下…我要走下去，走下去…不能……

我仿佛自我催眠那样强迫自己不停下脚步，眼皮如同灌了铅般沉甸甸的。

明明周围还是那么白亮，能见度却越来越低，我的视野也越来越朦胧…

是我的意识模糊了？还是周围又出现了雾？我已经分辨不出来了……或许…我会这样永远迷失在这里……

我一直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没有太阳的世界里，唯一能用来计数的只有我自己的呼吸。

数了多少个呼吸呢？数到不好数的时候，我忘记了数…数到不可数的时候，每种形状都在帮我数…

…到底过去了多久呢？我走了多远呢？

我只记得，在我的时空观念彻底模糊之前，我望见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形。

那人形一动不动，他背对着我。和我穿着一样的服饰，和我有着一样的形状。

我知道，那明显有古怪。但人在恐惧累积到某一限度时就会转变为暴怒，正如我现在的情绪…我受够了。

有生之年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勇敢…我揣着怒火攥紧拳头靠过去。

管他是人是鬼也好，死前我一定要给那混蛋脸上狠狠来一下子。

我站到了他背后抬拳曲肘，紧绷神经做好了给他脸上招呼的准备，另一只手轻拽他肩膀使他转过身。

但是，当我看到那个人样子的时候，我愣住了。

我看见了我。

那个转过身的我，惊讶的大呼小叫，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然后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我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我的手。

上面爬满蛆虫，皮肤长满血丝遍布的眼球。

我看到我的心脏、肺、脾脏和身体分离。

我看到我的大脑、眼珠、头骨从我的头上掉了下来。

我看到祂们不再安静，建筑物的门窗一开一合，似乎是在欢迎我。

…

随后，

我又看见了我。

……

我看见了我们。

我看见了无数个我。

…

我目呲欲裂。

…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哪一个才是我？

哪一个是我？

哪一个不是我？

……

我是谁？

……

不知道。

……

谁又是我？

……

不知道。

……

我？

……

…

我呢喃复述着，思绪向远方飘去，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就这样迷失自我…

“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所有的我都消失了。

我感到莫名的安心，视野也变得地清晰起来。

我看向“手”的主人，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似阴影，似乱码，似迷雾。尽管周围的其他事物我都能看清了，却唯独看不清这个人影。

“你看不到，只是因为人类的视觉器官无法分辨这种颜色，大脑无法辨识这种存在，才导致在你的感官中呈现一片虚影。”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能确定人影对我笑了笑。

“宇宙其实是色彩斑斓的，只是人眼能看到的光谱很窄，视网膜上三种不同的颜色感受器只赋予了人三色视角，还不如能分辨出12种颜色以及多种形式偏振光且能生成六重视觉影像的虾蛄，有限的视觉系统看不见彷如流动的蒙德里安粉彩画那般的色彩世界。”

“你…是？”

“一位热心肠的观众，来为这过于无聊的剧本拉下帷幕。”

人形虚影望向一个什么都不存在的方向。

“来，陪我玩玩吧。”

……

那之后？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回过头来，我发现我靠在路边的电话亭边，这时已是深夜。

我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记忆如烟云般袭来，仿佛那一切都只发生在幻梦之间。

就像一个睡着的人突然醒来那样，那句有名的曲终一散，黄粱一梦？

但我坚信，那不是梦。

因为我的肩膀上还残留着一个淡淡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