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3(1 / 2)

温月是吴瞳从加拿大回到国内后,吴恒送来她身边的。

年龄比吴瞳稍大,性格和她的名字一样,像杯温水。

那时吴瞳生活难以自理,状态极差,于是脾性更加尖锐。她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吴恒没法对她不管不问,但也不太愿意见到她。

温月在那时来到她身边,开始照顾她的生活。她心灵手巧,吴瞳愿意叫她帮忙照顾生活和化妆。繁复造型的美甲温月也会,但是吴瞳只喜欢黑色和红色。

就像她此刻踩在张骤膝盖上的那双脚。

纤细白皙的脚背上,每个脚趾头都涂着叫人难以移目的黑色。

像是雪白绸缎上散落的黑色钻石。

是云泥悬殊的财富,也是近在咫尺的情·色。

张骤将矿泉水倒在她沾上泥点的脚腕和脚背。

透明的水流在白雪之间蜿蜒,最后湿湿哒哒地浸入他深色的裤子里。

他半蹲在她的面前,手掌握着她的脚腕。

吴瞳坐在长椅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却并未从他的姿态里看出一点的卑微。

他的烟含在嘴里,低头仔细寻找她皮肤上的污迹。

冰冷的水流流过,而后他粗粝的手指一并将污迹擦去。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侮辱他的事情,虽然吴瞳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

叫一个人在她面前低头最好的方式,就是折辱他。你甚至不必提出什么出格的要求,只要叫他做他自己觉得掉价的事情即可。

这方法对男人屡试不爽。

因为他们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当你命令他,他们就会觉得不适。

然后,吴瞳就会像踩上一块劣质的木板一样,用尖细的高跟鞋将他们踩穿,然后丢弃。

然而,张骤不是。

吴瞳的“高跟鞋”踩上去,那块名为张骤的“木板”从善如流地接住了她。

“干净了。”张骤说。

吴瞳却故意没动。

张骤把她的高跟鞋放在她脚下,吴瞳还是没动。

她身子靠前,眼角弯起正要说话,忽然“嘶”了一声。

双脚在瞬间不自觉收回,张骤于是站起身子。他走到一旁用剩下的矿泉水洗手。

“不好意思,烟灰掉了。”

他话语里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脚背上的一瞬间的灼烫像是烫在她的心里,吴瞳看着他,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那块木板不仅没有被她刺穿,还叫她崴了脚。

她于是穿上高跟鞋,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淤青还没有完全地消退,按上去的时候,仍有轻微的刺痛。

“那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吴瞳重新双腿叠坐,身体松松地靠在椅背上。

张骤也重新靠上摩托,他拿了一瓶新水,仰头一饮而尽。手掌收阖,吴瞳听见清脆的塑料折叠声。

“在这里等到天黑。”

“是谁告诉你在这里可以等到吴瞳的?”

张骤看着吴瞳,他总是喜欢这样长久地看着吴瞳。

“我有我自己的方法。”

吴瞳想,或许吴恒早些时候的警告并非是虚张声势。张骤就是那个来杀她的人。

可从昨晚到现在,他有无数个机会将她轻而易举地杀死。

他却什么都没做。

他不是吴恒说的那波人。

他是另一波人。

山里的温度渐渐上来了。

潮湿的水汽弥散,阳光照在人的皮肤上。

对话结束在戛然而止的地方,但是谁都没有深究。

他要等,她就陪着他等。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阳光愈发强烈,吴瞳微微眯上眼睛。

某些肌肉记忆便无声地浮上来。比如她刚刚双脚踩在他大腿上的感觉。

像是他的摩托后座,韧而富有弹性的皮革。然而他的肌肉更硬,随着他的动作会克制地、小幅度地起伏。

又叫她想起他有力的手臂。

吴瞳需要一双强大的手。

需要一双卡住她脖颈不会松开的手。

而那双手的主人必须比她更强大,才能将她彻底地摧毁。

比如,一个目标是杀死吴瞳的男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吴恒用“很疯”来形容吴瞳,他叫吴瞳忘掉那些过去,做一个正常人。

可是每分每秒都能看见的东西怎么忘记,它时时刻刻折磨着、摧毁着吴瞳。

她的生命不再有意义,在寻找到可以叫她兴奋的死亡之前,她用疯狂填满自己的空虚。

上一个在她脖颈上留下痕迹的男人,在看见吴瞳失去呼吸的下一秒羊尾,吴瞳冷笑着坐起身子,看他慌张得泪流满面。

“回去吧。”她说。

“我吓到了。”

“我死了也不会追究到你。”

“不是我不想你死。”

“滚出去。”

吴瞳不要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要真实的力量和可以叫她兴奋的死亡。

太阳被一小片乌云遮住,山上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吴瞳重新睁开眼睛,看见张骤一直在不远处。

“你在干什么?”吴瞳站起身子。

张骤侧身,拿下眼睛上的东西。

“远处有个村庄,我在用望远镜看。”

吴瞳走到他身侧,“介意吗?”

张骤静了一刻,把那支望远镜贴到了吴瞳的左眼上。

那是一只单筒拇指长短的望远镜,吴瞳没从张骤的手里接过,他只能一直扶着。

“现在这个方向的不远处有一个村庄。”

帮吴瞳拿着望远镜的缘故,张骤靠得很近。

他说话时有温热而又干燥的气息落在吴瞳的面颊上,像是将她完全地包拢。

“哪里,我没看见。”吴瞳说。

张骤看着吴瞳,她白皙脸颊旁垂下的耳环在慢慢地摇晃,折射出一片光影在她的脖颈上来来回回。

“有一座很高的白塔,塔顶涂了红色的油漆。”张骤缓声道。

“看到了。”吴瞳说。

张骤望向她的目光沉默了一刻,又语气如常道:“塔的东边就是一片村子。”

“你去过那里吗?”吴瞳问。

“没去过。”

“那为什么要看?”

“因为我要去。”

吴瞳直起身子看向张骤,片刻,笑着问他:“你又知道吴瞳会出现在那里了?”

张骤收回望远镜,“天黑之后,我要去那里。”

他一如既往的笃定、坚信不疑。

像是根本不被那个目标所牵引,而是那个牵引目标的人。

吴瞳不自觉看了他很久。

他在床上也是那样目标明确、坚定不移的人吗?

她会知道的。

他会爱上自己的吗?

那真是太好了。

亲手杀死自己爱的人,吴瞳想到这个故事都会兴奋得浑身颤栗。

时间过了正午,张骤从包里拿出一些面包。

吴瞳没接。

“我不吃劣质碳水。”

张骤就把面包拿回来,他拆开包装,就着矿泉水。没两分钟就解决了三个面包。

在山上等待的时间并不难熬,彻夜赶路的缘故,吴瞳的体力在下午慢慢透支。

她靠在长椅上闭上了双眼,她很难有连续的、深度的睡眠,但即使是十分钟的浅眠,她的大脑也总是异常的活跃。

一个家族的消亡并非总是循序渐进的,有时候,它也像飞机失事。

那场车祸是连环炸·弹的第一颗,很快吴正中和陈芳死在加拿大,她和吴恒侥幸逃回国内。

黑·手·党目的达成,不再对他们围追堵截。

吴瞳总记起那次飞行,她那时因为车祸后遗症还不能坐飞机。

吴恒问她,你要命就上飞机,你不要,就自己留下。她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吴恒上了飞机。

后来吴瞳总是想,如果那时候她没上飞机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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