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梁书》卷26,世宗光帝六,昌泰四年七月至五年28(1 / 2)
(自注:昌泰四年)七月,世宗亲总王师攻丽邑,数战破叛军,长公主疾会关右叛军以援之。卢承率其所部兵马传檄宣威,转斗京畿,遂尽取京兆数县;修哲率其所部兵马渡河而西,推锋冯翊,所到降伏,略定附逆诸县。是月,獒虏寇张掖,掳掠而去,边军追而不能及。汉中太守杨冲率众北附丽邑,于是汉中人羊诚蛊惑人心,反于郡中,转寇县邑。
八月,长公主总会其诸路叛军十三万,与王师战。罗幕总王师并胡骑凡二十万,坚陈逆击,遂摧锋而破之,长公主于是敛众距守丽邑。是月,羯猾单于乌奉寇冯翊,为新除冯翊太守修哲所破。
九月,罗幕率王师甲士,奋击丽邑,苦功跨旬,而侯多昌贪久驻神洲,用故缓其击,于是长公主总其所部,据城固守,负隅顽抗,王师竟不能拔之。是月,河东太守薛勖率河北、河东兵马至关中,世宗分之与卢承,使率众南赴汉中,以取巴蜀。
十月,王师肉薄跨月,遂破丽邑城,长公主与其党羽率残众奔还长安,于是王师乘胜追蹑。是月,卢承破汉中,羊诚率其众南盗巴郡而据之。去月,长公主使其伪河西道督统李琉还河西,总河陇兵马以东,是月遂至长安,与长公主并力抗王师,于是王师锋锐少削。
十一月,王师百道齐奋,四面冲登,以击长安,又进冲车,架云梯,发投石,堑地道,无所不用其极,长安外城遂陷,巷坊之间为战火兵戈所残,于是破败而萧然。而獏奚胡骑既入城,遂肆其贪婪,恣其凶虐,焚掠市坊,劫剽里巷,抢夺私财,毁燔屋室,盗辱士民,残伤百姓,前后放毒十余日,长安城中,遂宛若炼狱;京师黎庶,十惟存四三,世宗初乃不敢止之,后观其荼害太甚,始使中涓拣选珍宝奇货,卑辞厚礼以遗于侯多昌,请束其所部,侯多昌遂勒令其部,不许掳掠,长安始少安,然其城已丘墟而狼藉焉。是月,羊诚寇盗蜀郡,其郡人多响应羊诚,于是蜀郡遂陷,卢承率众南讨羊诚,而诚会其贼众二十万,与承战于巴郡,大破之,卢承北奔汉中。
呜呼,古人云:“明者见事于潜迹,知者辩危于隐萌。”(注:语出《同书》)信矣!何也?若夫事已发露,危已章显,虽凡夫俗子,常人庸生,犹能观其态势,知其形表。而当事潜其迹,危隐其萌,庸常不能预见,凡俗匪可先知,明者则每能探其纤维,考其微缈,于是见事于潜迹,而辩危于隐萌矣。属世宗为章骜所惑,建引胡之策,耿光祖以宿边之深识,持明见之独知,剖析其十弊,力谏其不可,奈何世宗不用,至于徒劳。然观獏奚之既翻塞而南,所到剽掠而盗扰,劫夺而屠戮,京邑丘墟,葌蓬萧瑟;市坊草荡,灌莱苍茫,知光祖之预,何其明远矣!
十二月,长公主据宫城固守,王师遂列长堑以围守之。是月,卢承率众西向,于是武都、扶风两郡皆降。獒虏为羯猾所逼,倾其兵马南寇,乘河西兵马多为李琉所率而东,于是寇陷武威。
是岁,天水羌酋万和隆驼尽取天水、安定两郡,盘踞寇盗,又煽动远近氐戎与吐谷浑,于是西北戎狄乘乱云起。山东大水,江南中游诸郡(自注:南郡、黔中、长沙、零陵之属)大寒。
五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劝课农桑,审断不公。诏大赦天下,惟长公主叶璀党羽不在赦例。王师仍攻长安宫城,长公主负城距守。
二月,羯猾寇冯翊,破冯翊太守修哲,羯猾单于乌奉于是率其胡骑奔驰而南,径抵长安,击王师,王师败绩,于是罗幕惧为长公主与乌奉腹背所夹,乃率众退出长安外城,营垒于长安城东。是月,金城氐酋旁铁猾率其种落袭斩金城郡丞、郡尉,寇陷其郡。
三月,世宗又敕山东兵马皆会长安城东,凡得兵马三十万,并獏奚胡骑十万,与贼狄相对。长公主惧之,遂坚阵以持,不敢来犯,王师娄攻之,击破其数将。是月,卢承破陇西,斩伪郡尉童熙,光陇西郡境。
四月,卢承率其所部兵马至长安城西,以牵叛军别部众数万。世宗遂使罗幕总王师兵马尽锐以击长公主,于是破其叛军,羯猾奔败而北。长公主乃窜入长安城中,王师用又重围以击。羯猾既北,欲道冯翊而趣上郡,为冯翊太守修哲所劫击,斩虏万余,而乌奉竟得还上郡。
五月,长安外城既先是残破,至是犹未完复,于是王师肉薄苦功,酣战跨旬,遂陷其外城,长公主乃率其余部残党数万,退守宫城。是月,武威獒虏寇张掖,为边军所摧,破而逐之。
六月,初,羯猾单于乌奉既率其部胡骑十余万而南,以助虐于长公主,前后数战,折损颇众,于是乌罗奉(注:乌罗奉即乌奉,羯猾姓乌罗,或简称乌,以后皆然,不再注)又自其沙漠部落调发数万人以来援,又频为王师所破,至于伤亡近半,于是其豪王酋壮莫不怨之。至是,其部落酋豪闻乌奉折戟挫败于长安,又为修哲所劫破,遂深望之,其南部王乌罗处乃间其隙而用之,喻说其王侯,勾结其怨臣,遂据沙漠而反,自称羯猾单于,乌奉闻之,大惊愤,留其弟守于上郡,亲率众北出九原,以击乌罗处,竟不能破乌罗处,于是还据九原、云中、上、朔方四郡。是月,羌酋万和隆驼寇北地,取其数县。
七月,王师百道齐奋,以击宫城,毙伪皇后钟远于宫城外栅,尽拔其垒寨,遂叩宫城墙郭,宫城垂破。是月,万和隆驼破斩伪北地太守,尽陷北地。
八月,王师破长安宫城,士卒奋战进宫,叛臣水忆犹负隅顽抗,于是罗幕率众尽锐搏战,遂斩之,悉戮叛军,又禽长公主于玉鸿宫。至是,扶风之乱遂平(自注:扶风之乱自隆德十三年三月始,至是凡五年有五月)。是月,陇西氐反,煽动郡境,又勾引金城氐酋旁铁猾,于是里应外合,腹背共起,破斩所在守令官吏,尽陷陇西郡。
罗幕既禽长公主,以之送诸行在营帐,世宗遂见之。姊弟既见于营中,世宗始嘿然呜咽不能言,长公主亦潸然而悲怆,世宗遂旋身而背之,怅然问曰:“阿姊近来无恙乎?”长公主对曰:“今日之事,何烦陛下多言?妾但求一死耳。”世宗闻之,骤疾旋踵,以手指长公主,愤恨而泣涕,嘶吼嚎啕曰:“你我同母同父!同母同父!同母同父!我当天子,岂能亏待阿姊邪?那得寻此骨肉相残之计!昔我在冲弱,你我姊弟何其善睦,阿姊问我若为天子,将如阿姊何。我对曰必将以奇珍异宝尽遗阿姊,华宫丽殿尽与阿姊,阿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阿姊凡有所求,弟会无不必应。何以今日至是!何以今日至是!”长公主默然垂泪而不能对,遂即跪曰:“愿为新朝第一大功!”世宗遂仰天长叹曰:“敕,赐扶风长公主璀自尽。”长公主遂叩首高声曰:“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自尽。世宗初犹欲以其女帝之礼埋葬而谥,而卢承谏曰:“若以帝礼遇叶璀,则王师将帅,岂不皆乱臣贼子?”世宗然之,于是改以长公主之礼葬,谥曰“戾”公主,长公主诸子则皆废为庶人,流于岭南,其同逆党羽皆伏诛。
呜呼,曩在太宗隆德之末,梓宫尚置灵堂,薤露未歇其声,水氏受顾命之寄,膺右相之庸,言犹在耳,语非绝音,惟以宿恨于太子,积怨乎卢承,遂罔虑先帝之托,不问天纲之理,蛊惑扶风,图谋嗣主,遘逆宫掖,变乱神京,至于车驾东奔,乘舆播荡。而扶风恣睢其毒戾,放逞其凶邪,攫噬秦蜀,窃盗关右,僭越称尊,逼蹙天子。世宗乃总六师于宛洛,统千将于河南,奉天讨逆,伐罪吊民,于是斗戎马于函谷内外,搏刀兵乎胡陕之间。皇朝之精锐略尽,率土之苍生困窘,寰宇群盗接踵而起,瀚海胡骑因隙以南,至于国衰而民罢,内忧而外患,遗祸百年,流毒数世,其水氏之罪,罄南山之竹,而难尽书其恶;钟远之孽,倾东海之波,而难涤浣其污。
(注:
太宗晏驾骨未寒,手足姊弟先相残。
国家疲弊民困苦,书罪首恶罄竹山。)
九月,车驾还洛阳,诏以长安宫室残破,移长安太庙于洛阳,改河南太守为河南尹,以洛阳为正京,改长安为陪都,诏擢赐平叛有功诸将。是月,羊诚寇陷牂牁郡,害其太守、郡丞。
十月,羯猾寇冯翊,破数县,太守修哲数战始距退之。是月,诏免海内今年租赋税半。
十一月,诏有司录诸将帅自平叛以来功劳,商定勋绩,以备封赏。诏以前将军罗幕为右丞相。是月,氐酋旁铁猾寇扶风,掳掠数县,为太守重睿所距退。
十二月,诏大加封赏诸有功将帅,今略录其食邑三千户以上者,凡二十五人,列于左焉:
加江东道督统、齐王叶绅:遥领太师,赐食邑并前凡八千八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