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梁书》卷16,太祖武帝十六,太乾十八年至十九年17(1 / 1)
(注:太乾)十八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劝课农桑,审断不公,赈济贫弱,擢拔贤良。是月车驾幸临淄,接见齐之旧官,依其材德品秩,各有除授。姚衡率众自渔阳南下,赴河东,与刘恪战,恪距之于皮氏县。
二月,诏废免伪齐律法,其逋租前税悉蠲罢不问,大辟以下囚虏竝减罪一等,且遣使巡行山东,以国朝之刑法律历班诸郡县。太祖使太子率众,自陕县济河而北,赴河东,以助上郡太守刘恪。
三月,吐谷浑来寇,为边军所摧破。蓝焕遣使来聘于临淄,太祖以礼接遇。是月,太子率众与刘恪夹击姚衡于皮氏东,遂破之,衡率众退守安邑。
四月,太祖遣使报聘于蓝焕。太祖敕云中太守高干率众东攻伪晋之雁门,遂破其伪太守宋朏,斩其众数千,晋兵遂据城固守。是月,太祖自临淄西还,留太尉薛镇领临淄留守,镇临淄。五月,车驾停于宜阳。是月,姚衡攻刘恪于安邑城西,衡率骑兵先驱奋进,遂扰王师阵列,于是晋众鼓噪鱼贯,遂大破王师,追奔数里,赖太子率其众自安邑南奔驰来援,遂距退姚衡。滕和乘姚衡西战,攻衡渔阳郡,四战而三胜,斩其伪渔阳太守敬播,遂取渔阳。六月,刘恪率众还守皮氏,太子率众还洛阳,表请以乐相为河东太守,镇解县,太祖诏许。是月,滕和率众南攻晋之广阳郡,为姚衡所置广阳太守姚淳所距,不能进克,遂北还。
七月,车驾至自宜阳。八月,司徒、阳周侯高辽病薨。初,辽体弱而多病,故太乾以后,尟出京师,太祖每遣名医为之疗护,且数亲择补养之物,命中使以之送于辽宅,往返频繁,至于或一日再三,始得稍有所转善。洎乎王师东讨龙英,太祖幸山东,辽以军旅要务,帷幄谋谟,必速知而疾绝,遂请从驾。太祖深难之,而辽固请,遂竟从,太祖遂敕专吏侍辽。然其间路途颠沛,洎乎太祖旋轸至于宜阳(注:宜阳在河南郡),辽遂病笃,太祖慌惧,遂停车驾于宜阳,疾敕征天下善医者治之,竟不能有所成效,太祖遂勃然,斥其医者庸钝,而辽遂谏于太祖曰:“生死自有其命,非医者之罪,臣之积病,恐无人能解,今惟期能生与陛下凯旋长安。”太祖遂以金银赏医者而遣之,起驾西还。洎乎车驾还长安,辽疾日笃而将卒,太祖遂亲临其宅,问其遗愿,辽对曰:“蓝焕虽独霸东南,然观其材势,无能为耳,陛下不必忧之;姚衡虽惟有晋、赵数郡之地,然其凶毒而勇狠,若不先除,必为国家大患。故陛下若欲廓清海内,自当先北而后南,洎乎枭首姚衡,再思禽缚蓝焕。”太祖泣涕颔之。辽又曰:“臣本欲撰兵法二十卷,恨天不假以时岁,今惟成其十三卷,未能悉克,故不曾以之呈献陛下,臣死之后,将使臣妻子整其本稿,上书陛下,陛下若不以为浅陋,恳求御序。”太祖亦泣涕颔之。辽再曰:“臣性素俭,不喜厚葬,庶期陛下能成臣愿。”太祖再泣涕颔之,高辽遂言无复他求,而太祖曰:“卿诸子尚幼,洎乎一旦弱冠,必以显官处之。”辽曰:“臣恳请陛下毋异遇臣子。夫其若有材德,纵陛下不加留意,亦将自致富贵;其若亡材德,虽陛下超擢显陟,恐竟反取祸患。儿孙自有其命,陛下若怜之,但遗其秘府善籍千百卷,远胜佳官。”太祖持辽手,呜咽许之,辽遂病卒于长安,太祖为之辍朝三日,手诏谥之曰“忠”。先是,自后文以来,惟帝王以单字为谥,而公侯谥号,则多以双字,若“文忠”、“文正”、“武壮”、“武德”之属,尟有以单字为谥之,至是太祖遂以单字谥辽,天下以为情深。
呜呼,古人云:“处德悖则速祸。”(注:语出《苍皇诫子书》。文朝罗朋《苍皇诫子书注》以为,“处”者,居也;“德悖”者,悖德之所,悖德之事,悖德之人,悖德之国;此语乃苍皇诫其子孙,若居悖德之所而在悖德之国,涉悖德之事而近悖德之人,必将速其祸患,故当远悖德之所而逃悖德之国,遐悖德之事而邈悖德之人焉。赵朝李浑《苍皇诫子书注》以为,“处”者,居位也;“德”者,品性也。此语乃苍皇诫其子孙,若夫其居位与品性不能相配,必将自致祸患焉。后文黄福《苍皇诫子书会注》引赵朝皇甫孟《苍皇诫子书新注》从罗说,福自从李说。《梁书》在此从李说)信矣!何也?若夫所处之位,与所秉之德相悖,则其必将假其位势,凭其权柄,逞其悖德之邪,肆其负道之虑,用而犯天罡而毁人伦,触刑律而违国法,卒为乾坤之所同怒,神民之所难容,于是自致祸患者,岂不能虞焉?阳周忠侯(注:即高辽)属太祖欲以显官受子之时,辞以恐材德不至,料其明哲,可谓得古人之诫矣!
十月,诏免山东诸郡今年租赋税半。姚衡寇犯刘恪于皮氏,与恪战于城下,衡先胜而后败,遂遁,恪追之,衡回师与战,遂破恪,恪于是西走,衡乃追击,恪还军逆战,又大破衡,于是东西各退。是月,晋之伪广阳太守姚淳率众犯滕和于渔阳,掳掠而还。太祖敕薛镇治兵于济北,镇整其兵马,乘冬自河北渡,攻晋之东武城(注:东武城县在巨鹿郡),破之,遂推锋入其巨鹿郡,与其伪巨鹿太守刘凝战,破而斩之,遂连拔数县。太祖调发关中与河南士卒,以益刘恪与薛镇等诸将,又传檄河北,罪讨姚衡。
十一月,太子率众自河南济河,攻伪晋之河内,伪河南都督姚澄率众与太子战,以逸待劳,大破太子,太子仅以身免,遂收会散卒,退守河南。姚澄乃将其士卒南寇河南,河南太守水忆率众援太子,遂距破姚澄。是月,薛镇率众又破伪巨鹿郡尉司马讳(自注:其名犯太宗讳)于沙丘,禽而斩之,于是乘胜摧逐,尽取巨鹿。是月,云中太守高干率众东讨雁门,破其伪太守罗慈,取数城,围慈于马邑。
十二月,姚衡率众北援罗慈于马邑,与高干战于城北,破之,于阵害干,于是王师崩溃,衡遂尽取雁门诸县,又乘胜西进,遂寇云中,朔方太守武炎疾率众奔赴,欲其郡丞、郡尉据城固守,衡遂掳掠而去。刘恪乘姚衡北上,遂攻安邑,跨旬攻坚,始破之,进逼左邑,降之。是月,薛镇率众西进,山东督统邓沈亦率众渡河而北,于是会攻邯郸,破其数县。是月,滕和间姚衡为王师所讨,攻广阳,为姚淳所距,乃退还渔阳。
是岁,草原诸部乘神洲斗于河东,数以其众南下,寇掠缘边诸郡。
十九年正月,太祖遣使巡行天下,劝课农桑。薛镇取邯郸,太子整其兵马乘春水未深,渡河击姚澄,破之,遂夺怀县,坚壁固垒,尽渡河南士卒,又与邓沈所部南北共进,乃又取武德、修武、朝歌三县(注:诸县并在河内),姚澄遂率众攻邓沈于朝歌,亲率精骑陷阵,于是推锋大破沈,王师折损万余,沈乃还保朝歌。俄而薛镇率众来援,澄遂退守山阳。是月,姚衡率众还晋阳,遣其将佟翔率众南下,持刘恪于绛县(注:在河东)。初,去岁十月,姚衡遣使间道聘于蓝焕,道路崎岖,是月始至。
姚衡所遣使名郭让,让既至建邺,遂请蓝焕以南北共寇国朝。焕问曰:“汝主欲朕与之共伐西梁,然朕若从之,所能得者不过江西、淮北数郡之地,脱有不利,恐将速来寇,使举国危县,岂上策焉?”让对曰:“窃观梁主之志,谋取天下,陛下纵不遣一将济淮,不发一卒渡江,彼焉能寝其寇盗之虑?然寡君脱一朝败北,贵国则祸难焉遐?洎乎彼时,梁主必得晋而望吴,会倾山东、河北之力,举秦陇、巴蜀之兵,席卷来寇,陛下如何独以当之?其唇亡齿寒之意,陛下明君贤主,定知其然。”蓝焕嘿然,遂曰:“昔与西梁共抗北齐,不意今日复与北晋共抗西梁,岂宜一年之间,敌我变幻若是!”让对曰:“天下大势,自古如此,西梁若灭,寡君亦将与陛下逐鹿于中原。”焕遂笑曰:“倘真有彼日,吴越士卒必不伤卿分毫。”遂使其将陈谦、文仁之属潜会兵马,将寇国朝。
呜呼,古人云:“邦国之间,焉盟百世,徒以利害,用有敌我。”(注:语出《同书》)信矣!察遐迩逐鹿之秋,考远近纷纭之代,必或有合纵之谋,或有连衡之会。其间邦国,相盟而交媾,或晨斗沙场,暮誓高坛,或夏仍仇敌,冬结姻戚,敌我之辨,倏忽转易,何至如是也?盖以邦国之间,庙堂所决之外策,必以利害为先,会观得失为导,故虽今日愤慨,犹称彼此不共戴天;明朝歃血,乃道山河证其兄弟,无足怪哉。蓝焕属齐强之时,联关中以抗山东;处梁盛之际,结汾晋以寇国朝,其无常变幻,不正应古人之言与?
二月,吴将陈谦寇沛郡,为沛郡太守何豹所距,然竟稍不利,淮北道督统冯尧遂率众东援,遂破陈谦于城下,与之对持于蕲。吴将文仁率众溯江而上,寇南郡,为南郡太守丁皓所距。太子破姚澄于河内,澄弃郡遁入上党,于是河内遂克;薛镇率众北逼常山,其伪太守遂举郡以降。
三月,冯尧留步卒距陈谦于蕲,躬率精骑,衔枚裹蹄,间道潜行,东趣东海,遂袭取兰陵,又预调琅琊士卒,于是乘胜进取襄贲,逼郯县,伪司空、东海太守吉慎率众与尧战,尧破之,慎狼狈奔逃,不及入城,尧又率众追蹑,慎遂济淮奔于广陵。薛镇推锋北进,又破降广阳。太子率众逼上党,姚澄塞壶关以距守。上郡太守刘恪破佟翔于绛,遂取其城,翔退守平阳。新除云中太守武炎率众西攻晋之雁门,破之,降数县。是月,滕和乘晋众尽西,取晋之上谷郡数县。
四月,冯尧尽取东海郡;武炎尽取雁门郡。吴将陈谦转寇沛郡,沛郡太守何豹率众应逆,皆距退之;吴将文仁又寇黔中,为黔中太守王进所破。薛镇率众自井陉入于太原(注:井陉县,在常山郡),姚衡率众来逆,遂对持于寿阳。
五月,刘恪破斩佟翔于平阳,遂推锋尽取河东郡;武炎率众入代郡,取其数县,其伪太守蒙真遂以郡降,炎乃尽取代郡;上党郡丞里熙斩姚澄,举其郡降迎王师,太宗遂率众取上党郡。于是太子率所部会南道兵马,破太原南部诸县,逼晋伪都晋阳,姚衡闻之,遂奔还,于是薛镇又攻取寿阳,径趣晋阳。是月,尧率众西截陈谦,破之,谦退还淮南。
六月,诸路王师凡十八万共逼晋阳,姚衡遂会其兵马凡十万,固守于晋阳城中,于是王师列长堑,坚营垒,连营以围守之,衡数犯王师围,皆为王师将帅所摧。俄而邓沈又率河南兵马七万,来益王师,衡遂知大势已去,于是闭门塞城,日夜饮酒高歌于城内,其将帅士卒见之,遂丧气而解体。
八月,王师破晋阳,姚衡自焚于城中,伪晋遂灭。诏以刘恪为河东道督统、领太原太守,镇晋阳;武炎为河北道督统、领邯郸太守,镇邺城。九月,吴主蓝焕遣使聘于长安,太祖责其来犯,乃绝其使者而反之,不报聘。
十一月,诏废山东道督统府,以其事入河南道督统府,山东道督统薛镇以其本官太尉还于长安。诏免河东、河北今年租赋税半,免河南今年租赋税三一。十二月,以前将军彭目为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