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 卷十二 诸宗室列传79(1 / 2)
自刘氏肇兴以降(注:刘氏,言文朝也),诸朝皆重宗室之封寄,用冀能外讨寇盗,内弼天王,藩篱社稷,永延血食。太祖龙飞朔野,凤翔塞下,地非高阀,家无世富,不闻共祖之伯侄,鲜觅同姓之叔兄,惟一母所生一妹二弟而已。洎乎太祖草创基业,河内、太原以骨肉之近,竭力而献股肱,遂虔刘敌寇,开建皇朝,太祖乃封为郡王,遗诏二郡王后嗣降至国公而止削,以嘉其勤恪,待其维城,皇朝宗室之制,由此而始焉。是后太祖无妃,惟余二子,枝叶尚未繁荣,那钵便迹谋逆,太宗乃诛夷其家,佥屠厥室,于是皇宗复寡,宗枝重羸,于是渐擢河内、太原子孙,以其既与皇家同宗,又无夺嫡之惧。爰及肃宗嗣位,以仁德抚海内,更张其制,稍受内官外藩于诸帝子,穆、平承之而不改。逮诸咸靖之季,世宗以时主母弟,出牧陇西,入寄亲信,竟以此速祸。世宗惩平帝之败,禁抑宗室更甚,虽远帝诸子孙,犹疑而忌之,于是宗室之臣,并难执内衙外郡之柄,故洎乎烈帝季年,海内嚣乱,竟无救难之宗亲焉。今略述有温封爵之制,并叙诸宗室身世行迹于下焉。
有温封爵之制,概拟文梁,稍有革益。其有国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县侯、中原侯、诸散爵,诸散爵之外,并有户邑之数,料其功亲异别。诸王、诸公、县侯者,并食其封土所在户邑租赋,其国王三分食一,郡王五分食一,郡公七分食一,县公八分食一,县侯十分食一。其中原侯者,亦食所封户邑租赋十一,衣食户所在,由有司择定焉。
其诸国王位拟大单于,诸郡王位拟左辅相,诸国公位拟右辅相,诸郡公、县公位拟诸大将军,诸县侯位拟金紫光禄上大夫,中原侯位拟四征二卫将军。诸国王并留于京师,有职者各在其位,其郡王、诸公、县侯而无职官者,各居其封,但食租赋,不许干所在军政。
中原侯皆爵止其身,不传于嗣。其余诸王、公、侯者,并以嫡子嗣位,嫡子夭者,继以嫡子同母弟替为嫡子而嗣位,此与梁制有别(注:梁江左之制与此同)。诸国王之外,凡爵再传至孙止,其曾孙一概削降,国王则至孙便削降,诸国王降为国公,郡王、国公降为郡公,郡公降为县公,县公降为县侯,县侯爵尽而遂除焉。惟河内、太原二郡王后嗣,降至国公而止削。凡诸帝子,不为太子者,并封国公,洎乎太子践阼,诏晋为国王。
德皇帝凡三子,太祖、河内郡王组噶,太原郡王步切,并德敬皇后所生。
河内郡王组噶,性沈定肃重,安稳而有大略,初从太祖征战于北宇,虽居危县而不乱。太祖尝罹败军,与大众相失,组噶亦与离散,所从惟数骑,而收拢残兵,竟得数百人,奔赴太祖所在以济之,太祖深嘉其能。时太祖军中,杂诸胡夏,军令号行,常病其言语不畅本意,组噶从于戎旅,数年之间,尽通夏言与诸胡语,于是当时令行禁止,多赖组噶施传于诸将,太祖得其力焉。
太祖为大将军,以萧崇为河南尹,组噶为洛阳令。时太祖频年统众外伐,上下军政,远近万机,并寄于崇一身,崇以是匪闲顾京师,乃以都邑大小诸事并付于组噶。组噶干办练达,机敏善理,在职积年,治绩斐然,市坊安畅,神京宁焕,太祖、萧崇皆以为良令。太祖开建皇朝,以组噶为河南尹,封河内郡王。组噶为尹,遂治河南,一若宰洛之时,太祖常叹曰:“二郎有古贤牧良守之风矣。”
永宣六年,秦主旁铁勃丹总大众十余万寇河南,时太祖率众距周纯于东夏,京师余甲寡弱,组噶犹率之连营垒于河南,距诸渑池。太祖率众还洛阳,问计略于组噶,组噶对曰:“勃丹乌合草寇,必不能当皇兄之锋锐。然其既倾西国大众而来寇,恐不宜与之对甲而争胜。以臣所见,陛下可统大众西行,逆诸崤渑,然后使三郎总铠马潜济于河东,驰击秦中,扰其后道,陛下再推刃以进,必能捣诸函谷内外。”太祖从其计,遂灭西秦。
时征梁府未立,组噶每以河南尹总周郑兵马,破梁将于汉沔之间,前后斩虏甚众。太统初,明武总政,组噶以洛阳去梁南郡近迩,其间兵戈事繁,宜有统摄,遂谏曰:“今间梁余烬,不识天命;遗叶残宗,非宾皇朝,朝夕画北寇之图,昼夜谋侵盗之计。而洛阳之去江陵,南北数百里而已,其间未有督统,诸郡各率分师,一旦南兵大众而来犯,王师不能一而总之,恐将为此次第所扰。故臣斗胆谏言,请置督统于南阳、汝南等郡,以防南盗。”明武是之,遂置征梁大将军府。
明和二年,以病乞骸骨,遂以王还第,犹预朝议。十年,薨,时年七十四,谥曰“文宣”。组噶七子,嫡子早卒,第三子罗台述丽嗣位,依制削为河内郡公,其官至征梁大将军,事备《征梁大将军列传》。
太原郡王步切,身长八尺,美姿容,有膂力,骁果刚猛,以勇武闻。时太祖率众征讨,步切常跨马从斗,每役先登陷阵,所向无前。先是,太祖好统精骑突阵,故往往搏战在大军之前,而步切更冲锋在太祖之前。太祖每戒曰:“三郎冲锋泰前,岂不惮其危焉?”步切对曰:“当我锋刃者,无不僵仆,何惧之有!况兄长以一军所寄,尚冲锋先于士卒,弟但乞先兄而为挡箭,岂可复在众后邪?”太祖壮之。
太祖取洛阳,摧梁将,斩侯多其桑,平勃觉黎,距侯多正乎,枭乌罗剌,大小数十战,步切并从,官至征东将军。太祖开建皇朝,以步切为河东道督统,封太原郡王。永宣六年,太祖击旁铁勃丹,密敕步切率众自河东济河而西,以摧其后道。步切遂拣本道精骑数千,乘夜自夏阳渡河。时逢夏雨正盛,河水渐涨,秦将并不豫步切之来袭,步切遂间之,建桥放舸,遂飞济而西,激奋士卒,推锋径进,于是大破秦河西诸戍,取夏阳而守之。秦将以步切孤县河西,数以众来寇,步切莫不摧逐。
九年,太祖伐秦,罗台步切率众降略秦云朔诸郡,与太祖围击长安。长安降,太祖以步切为关中道督统,总长安留守诸事。明年,又加京兆尹。时关中北接沙漠,南邻羊同,敖胡外扰,诸戎内叛,步切每分师遣将,讨寇平逆。
太祖崩,遗诏以明武总万机,或劝于步切曰:“大温基业,殿下兄弟所开,今焉能听命于异姓?今王总关中十郡,兵马百万,挥袖足以动风云,拔剑而能摇山岳,何不拨乱反正,以安皇室之昌邪?”步切大怒,以鞭挞之曰:“汝何来此妖孽之言!”遂携其诸子在长安者径赴洛阳以奔丧。步切至,明武见于宫中,步切遂叩首泣涕,嚎哭不已,明武扶起步切,曰:“今社稷有危,三郎国朝股肱,朝野寄望,会宜保重躬体。”步切再叩首曰:“先兄与嫂,待臣若子,此再造大德,臣万死难报,自今以后,必惟嫂命是从,犬马驱驰,死而后已!”明武遂加其征西大将军,使还镇长安。后明武图伐凉,步切总王师而西进,所向摧枯,遂降陇右。时皇朝既平陇右,以其六郡悉益关中道,于是步切兼统十六郡,藩岳之盛,前后尟匹。明和四年,薨,时年六十三,谥曰“武安”。
步切五子,嫡子罗台白册嗣位,依制削为太原郡公,官至宗佐。白册子尼折嗣位,官至陇右道督统。时陇右境内,外水佯数种、内山氐几处,与吐谷浑、敖胡等大小部族,凡十万众,多叛扰所在,尼折率众击讨顽寇,招抚向化,前后编户者以万计。尼折子密题嗣位,官至右辅,德望敬隆于洪宣、隆正之间。密题子昔穆嗣位,官至左卫将军。昔穆子推慎嗣位,官至冯翊将军。推慎子游就嗣位,官至射声校尉,属博希达、雷塔胡折寇略,游就率众卫守京师,殉国行阵之中。
太祖凡三子,惠德太子,高哀皇后所生,其事述《诸皇后列传》;太宗、周王那钵,并明武皇后所生。
周王那钵,太祖第三子,初封许公。那钵少机敏而善言辞,常饰颜色以悦太祖、明武。又喜弓马刀剑,骁健有勇力,形容颇类于太祖,以是太祖、明武皆私之,明武爱之尤甚,赏赐宠与,与太子无二。草原风俗,以幼子守灶,而明武又爱那钵,故数与太祖计,虑易国本,居那钵于东宫。太祖亦将从之,而罗台组噶、罗台步切、萧崇、青密等迭谏,太祖遂寝之。而那钵犹数因隙陈请饰孝于明武,以是明武爱之日益,常恨其计不行,太宗僚属或劝太宗备那钵,太宗对曰:“彼孝于父母,焉碍于我?我不能尽孝膝下,常有愧于内,许公正为我解愧而已。”
太宗践阼,晋为许王。时明武总政,偏私那钵,凡四方进贡,多先入许府,择其佳上,始送帝宫,出入禁内,求请咸行,其奴僚子女,放荡而横行,太宗虽恶之,重违明武意,竟不责限。后明武垂崩,惧太宗与那钵相斗,遂使太宗与那钵同至于榻前,令并誓兄弟不相图谋,又谓太宗曰:“长安西京,三秦天府,使亲贤镇之,可以藩篱神都;假贼寇据之,必将祸乱天下。许公与汝,一母同体,其亲焉能过之?骁勇刚毅,深谋机知,其贤谅不多让。故朕崩之后,汝可以京兆尹寄汝弟,洎乎太原王薨,即使其总关中而镇西州。”太宗不欲割关中以属许公,又难悖母意,遂先许之。明武又曰:“汝子南彻,非是雄主,汝何不以汝弟为皇太弟邪?”太宗默然不能对,明武遂泣涕曰:“不若,朕死不瞑目矣!”太宗愕然叩首,不得已而先许之。
明武既崩,太宗语那钵曰:“皇太弟事,慰母意矣。鼎玺相承,国家根本,恕朕不能坏旧法,然必以大国偿卿。”遂封改封那钵为周王,赐食邑万户,当时无能过之,其宠赐之盛,犹若太统;而恣睢之极,一如往岁。太宗近臣侍从或以谏之,太宗知而不忍限抑,遂每搪塞不论其事。文和皇后索禽氏尝问于太宗曰:“周王骄纵,天下所知,陛下奈何不抑而止之邪?”太宗密语曰:“今其过不显,朕若取之,恐遗后世以害弟之名。不若先纵之,其若能悔改,善莫大焉;若不能易行,朕再诛除,青史亦不能非朕。”于是那钵嚣张浸猖,渐思逆谋,潜结内外文武,欲因隙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