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18(1 / 2)

朝阳初升,天色渐渐亮起来。

祁家的仆人抬着梯子挨个院子摘灯笼,熄火烛,这是祁老太爷前些日子新定的规矩,天色半亮,各个院外的灯笼都得熄了。

祁家是个四代同堂的大族,世代簪缨的官宦名门,最重的是体面。上上下下的人一多,免不了生出龃龉,但上有祁老太爷、有家规,各房各院的主子都是读书人,脸面看得重,大都各自将委屈默默吞了下去。

外面看过去,祁家一向是平静宁谧的。

这天却不同。

愤怒至极的祁六叔一句“请家法!”,家仆们不敢怠慢,从家祠里抬出两条板凳,请出那块行家法专用的漆着红漆的竹板,放进家塾院子里。

那块竹板,三尺多长,半尺多宽,漆色暗红,像是浸透了血染的,往凳子上一放,森寒之气扑面而来。

几个年龄小的学童“哇”地一声哭了。

“往范先生屋里扔癞蛤蟆,是谁干的,都不说是吗,八岁以下五大板,八岁以上每人打十大板。”祁六叔怒吼。

范先生是祁家新聘的塾师,不知道哪个子弟淘气,往他夜壶里扔了个癞蛤蟆。范先生夜里起来小解,癞蛤蟆猛地呱呱大叫,险些将老夫子吓出个好歹。

祁六叔举人出身,几次春闱都铩羽而归,眼见兄长们甚至弟弟都高中进士,不由雄心熄了大半。

祁老太爷见他对科场心灰意冷,便让他管理族中事务。

严督家塾,部勒族中子弟自然是祁六叔负责。

刚从扬州回来,塾中竟闹出不敬师长的事,祁六叔大为光火,要下狠手整治。

别说十大板,五大板打下去也得见血。

祁家家塾里的子弟,不仅有主枝嫡脉的,还有旁支族亲的,有孩子在家塾的,得知消息都炸了。

但是祁老太爷不发话,当爹的摇头叹息,做娘的心疼得抹泪,却不敢阻拦祁六叔。

不分青红皂白,所有人连坐惩罚,祁寰微微皱眉。

那一场南柯大梦,与他,非但不是梦了无痕,反而愈来愈与他的魂灵融合,他好似真的经历了那数年时光。

祁家教子甚严,家塾中定有《训家塾诸生家训》,六叔的惩罚,虽重,却也能在《家训》中找到依据。

他儿时也是这般过来的。

可经历了那场大梦,梦中林幼荀常有惊人之语,祁寰走上前,低声阻止,“六叔,所有人都打板子,是不是太过了?”

若是旁人,正在气头上的祁六叔保不齐一通臭骂。

偏偏是祁寰,祁六叔拧着眉,耐着性子说:“谁让他们不说是谁放的,查不出,诸生连坐。”

“若是查得出呢?”

“当然是谁干的罚谁!”祁六叔冷声道。

祁寰一揖,“六叔,交给我查吧。”

“你?”祁六叔狐疑不已,压着声音提醒他,“你年轻不懂,族中事务并不是非要分个是非曲直,我全罚了,他们说不出什么。可要是一个个审问,有的动手有的不动手,麻烦就大了。”

“六叔,放心,我自有法子。”

该劝的都劝了,祁六叔抱臂摇头,等着祁寰碰壁。

看着自家孩子叹息、抹泪的父母,也都殷殷看着祁寰。

祁寰没有做什么莫测高深的举动,他在家塾一众孩子中穿行一遍,微微一笑:“范先生的住处挨着院门,昨天守门的小厮说有人谎称‘走水’将他引走,他追了一阵,没有追上。看来,闹出这场淘气的,最少有两人。”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