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言_分节阅读_第57节(2 / 2)

  “起初几年,她一直都会偷偷来看我。后来发现,她来一次,我就会被惩罚一次,渐渐地,她就不敢来了。”

  “十岁那年,她又偷偷来见我,说她爱上了一个夏人,但是阿爸阿妈都不同意,还把她赶了出来,和她断绝了关系。她问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我告诉她,夏人和层禄人没有区别,她可以爱任何人。”

  “我告诉她,她可以爱任何人。”他近乎是喃喃自语地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似乎耿耿于怀,“那个男人说要带他父母来提亲,然后就一去不回了。”

  “二十年前,厝岩崧连座机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手机了。阿姐每次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给那个男人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总是以各种理由敷衍她,说着很快就回来了,结果一年又一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到第五年,阿姐还是等他,觉得他会回来,但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我的父母觉得阿姐丢人,直到去世都没有再接纳她。她一个人抚养恰骨,年纪轻轻就累出了一身病,不到三十岁就死了。”

  “弥留之际,我去看她,她认出我,但只是叫我‘频伽’,拉住我的手,希望我能照看她的孩子。”

  “那年巴兹海的风很大,她是继我的养父后,我主持的第二位亲人的落葬仪式。”

  “五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把恰骨养得很好……”

  前头都是直挺挺没车的土路,没什么危险性,我见他已经开始自我怀疑,完全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忙扯过他的手紧紧握了握。

  “没事的没事的,肯定不是小鸢的问题。小鸢和黎央被你养得多好啊,一个个要智商有智商,要可爱有可爱,还都很懂事。”我搜肠刮肚地想词安抚他,“有我呢,我去跟学校谈,一定不会让恰骨被退学的。”

  “我跟你说,你这是没养到过真正调皮捣蛋的孩子。我小时候,有一阵我爸想跟我修复父子感情,把我接到他家吃饭。我趁机偷溜出去,把他们院儿里的车全都划了一遍,被人当场抓获。”

  “那些人问我哪家孩子,我就带着他们去找我爸,你是没看到我爸那吃了屎的表情。”

  摩川低笑出声,五指插进我的指缝里,与我十指相扣:“然后呢?”

  “然后我就逃了啊,难道还留在那儿挨打啊?”

  后来柏齐峰找上门要教训我,反被我姥一盆洗脚水浇得透心凉,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到柑县时,已经是中午,但由于事态紧急,也顾不上吃饭,将车停在学校门口,摩川便拨通了贺南鸢班主任的电话。

  “领带系好了。”等待对方来接我们的期间,我重新将摩川松散的领带系紧,衬衫领子整理妥当。

  没多久,一名中年女性便从学校里匆匆走出。

  “您就是贺南鸢的舅舅吧?”层禄人的高鼻深目很好认,加上贺南鸢又像舅舅,所以班主任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摩川的身份。

  她伸出手:“您好,我是贺南鸢的班主任王芳。”

  摩川:“是,我是贺南鸢的舅舅。您好,王老师。”

  与摩川握过手后,王芳看向我,不确定道:“您是?”

  “我是贺南鸢的叔叔。”我笑了笑,主动伸出手。

  王芳愣了愣,但还是与我握了握手。

  由她带领着我们进到校园,一路上,她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

  跟摩川接到的那通电话不同,王芳的叙事要更偏向贺南鸢,细节也更丰富。

  “周六的时候,两个层禄族女孩子出去买文具,被几个小流氓纠缠上了……”

  小流氓见俩女孩长得漂亮,想要她俩的电话号码,女孩不给,就一直纠缠到了学校门口。其中一个叫苏朵的女孩在此过程中不小心遗失了自己的信印,被那几个流氓捡去了。

  苏朵本来遇到骚扰就害怕,信印一丢,更是六神无主,哭着找她哥左勇说了这个事。

  不说还好,一说她哥也是个暴脾气,直接集结了一帮层禄人要找小流氓算账,给妹妹出气。

  贺南鸢想拦没拦住,怕出事跟着一起去了,结果打得最狠的也是他。

  “警察拿路边洗车店的高压水枪冲他们才把他们分开,这叫他们是未成年,要是成年了,早就把他们都抓起来了!”虽说偏向贺南鸢,可王芳一说到这事儿还是很来气。

  摩川沉默不语,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我见这位班主任看着挺和善挺为学生着想,便试探着问:“我们接到电话,说学校要开除小鸢。您觉得,这个决定还有没有转圜余地了?”

  王芳沉吟片刻,道:“主要那几个小流氓伤得都挺重的,他们家长都是本地人,闹到学校,校长怕事情发展下去不好收拾,就有牺牲贺南鸢和左勇的打算。”

  我一听,有戏,又问:“那要是赔偿到位,对方家长不闹了,校长是不是也就不会开除他俩了?”

  “还要看校长的意思。”王芳没把话说死。

  一中校长是个五十多岁,有些发福的秃头老头,从我和摩川进办公室,屁股就没从椅子上起来过。

  “王老师,你去叫一下你们班那两个学生。”他抬抬下巴,指挥着王芳道。

  “好,我这就去。”王芳连坐都没坐下就又出去了。

  办公室除了校长老头,还有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戴着副黑框眼镜,尖嘴猴腮,自称是一中的教导主任。

  “你们谁是左勇家长,谁是贺南鸢的家长?”教导主任问。

  “我们都是贺南鸢的家长。”我说。

  办公桌前有六个沙发,分两列排列,我和摩川相邻坐着,教导主任坐我们对面。

  “左勇家人为什么不来?”一听只来了一家,教导主任皱起了眉。

  摩川缓声道:“我可以全权代表他们。”

  教导主任扶了扶眼镜,一脸精明:“那你等会儿写个证明,别到时家长又来闹。”

  到这会儿,我心里已经有点小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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