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87（1 / 2）
爸爸食道癌再次复发时，医生就给我说明了放疗的利与弊以及病人要承担的风险。医生非常严肃地告诉我如果选择放疗的话，极有可能会在放疗台上下不来，而且这次放疗要比上次放疗痛苦得多，效果还不确定，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两次放疗时间间隔太短，病人的身体没有得到良好的恢复，就使得放疗风险增到无限大，有可能第一次上台放疗就穿孔，因为检查后发现爸爸放疗的点已经变得非常薄了，极容易放穿孔，一旦穿孔人马上就没了，如果不选择放疗的话，以爸爸现在的情况看估计也熬不过这个月，人也会走。我很痛苦，问哥哥有什么意见，他冷漠地说爸爸生病以来一直是我在照顾爸爸，他不了解爸爸的情况，让我自己决定。我又不敢把实话告诉爸爸，最后在我的私心下我放弃了放疗，我不想爸爸再承受那份没有希望的痛苦，我自私的想爸爸万一第一次就放穿孔了呢，爸爸马上就没了，如果不放疗爸爸至少还能在我身边陪我一个月，也许更久，而且他还可以少受放疗的痛苦，在当时，我觉得不放疗是最好的选择。
爸爸在这最后一个月的前半个月是非常痛苦的，吃了吐，吐吃了吃还不算最难过的，难以忍受的是胃里没有一点食物，那种极度饥饿和疼痛让他终日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打止痛药最终让他失明而生活在黑暗而恐怖的世界里，这一个月里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让医生来给我打止痛药！”后半个月基本上陷入了昏迷，清醒的时间很少，绝大部分都是痛醒的，打了止痛药就又昏睡过去了，我清楚的记得爸爸走之前的那个晚上，那晚也不知怎的我特别困竟睡着了，半夜我被邻床的阿姨叫醒说：“姑娘快醒醒，你爸把氧气管拔了。”
我慌忙坐起来揉揉眼睛看见爸爸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我说：“唉，你这娃儿……”我不知道他要对我说什么，我因为着急而粗暴地打断了他说：“爸爸快戴上，你不能取氧气管的。”但爸爸不听我的，我给他戴上，他就取下，这样反复几次后，爸爸没有再反抗，他看了我最后一眼就又睡了过去，我再也没机会看他睁眼看我了，爸爸在第二天中午平静地永远地离开了痛苦饥饿还有我，我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停下来听听爸爸要对我说的话。
爸爸去世后，我一直为放弃放疗这个选择而感到后悔痛苦，我经常想如果爸爸当时选择了放疗的结果会怎样呢？万一没有放穿孔呢？爸爸是不是现在还活着呢？我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深深的自责，虽然我心里清楚癌症复发了存活的时间不会太久，但也有复发后一样能活很久的，为什么爸爸就不会是那一个例外呢？我常常陷入自己的矛盾中痛苦不堪，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当时我自作主张没有征询过爸爸自己的意见，如果我当时问过你爸爸自己的意见，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自责了，我一直觉得是我剥夺了他的知情权和选择权，是我剥夺了他对生存权的选择权利。
癌症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就像医生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样，不管我怎么选择，将来总是会后悔会自责的，而这种感觉自从爸爸去世起就一直折磨着我。
自从爸爸去世后，哥哥就带着他的一家人住进了爸爸的房子，我只能搬出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家，因为那个房子住不下两家人。开始我还经常回去，因为回到家还能感受到爸爸的气息，那里每一样东西都有爸爸的影子，都凝聚着爸爸对家人的爱和责任，看着家里的每样东西都感觉很温暖，但是哥哥不喜欢家里的东西和原来的摆设，他把有关爸爸的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出去，从他要把爸爸留在这个家里的痕迹都抺去时，我知道他心里还恨爸爸，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真的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总要跟爸爸作对？爸爸明明是为他好，他总觉得爸爸要害他一样。家里再也看不到爸爸的影迹，我也就不回去了，因为哥哥对我早就没有了兄妹的手足之情了，尽管我一厢情愿地在生活上给与他帮助，但他始终觉得爸爸偏心给了我很多钱，我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是我欠他的，我终于相信爸爸说哥哥是一个分不清好坏是非的人。我听爸爸的话能处就处不能处就算了，唯一没听爸爸的就是把房子买了一人一半分钱走人老死不相往来。最终爸爸留下的房子我也只是背了一个名分，自从爸爸去世后，哥哥回来了，我就搬走了，从此我就没有家没有同辈的亲人了。哥哥在这座城市里除了爸爸的家，他再也没有别的住处了，如果强行把房子卖了，哥哥带着他一家子就无家可归，侄儿也没地方落户口，落不了户也就上不了我们那个区最好的学校，为了侄儿，我不跟哥嫂计较，也不再跟他们有过多的往来。
爸爸走后，我就真的成了无依无靠的人了，儿子还小，他还需要我成为他的依靠；爸爸走后，我的日子过得就非常不顺了，没有了爸爸的庇护，哥哥也只是名义上的亲人了，无论我对他多好，他都无动于衷漠然视之，久而久之我的热情和耐心终于被耗尽，用最大的希望换回了无限的失望，我们成了有血缘关系的最熟悉的陌生人。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无论精神世界还是物质世界，我的世界必然是充满风雨和艰辛，我的家就成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形式，从未上过班的我开始上班挣钱，为了儿子我忍受了别人无法忍受的痛苦，现在终于解脱了，在我生命的最后这段时间做回自己。
在医院里我又住了几天院后，医生检查了一下，认为我没有什么大碍了，就通知我办理出院手续，这下终于可以回家在家好好呆着了。
儿子和小D陪我一起办理的出院手续，住了半个月院花了三万多，自己掏了四千多，其余的医保报销了。公司的事他们已经忙完告一段落，今天才有时间陪我，我们回家时已经是中午了，干妈在家安排保姆和厨师在家里忙活，我们早上走的时候她就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要庆祝一下的，不知道她又让厨师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我们一进家门，干妈就把我们都赶到楼顶花园里去了，说是我们在家影响她干活，其实她在家也就是动嘴指挥他们干活。我们刚到楼顶花园坐下没一会儿，保姆就端着水果点心和奶茶上来了，我们在上面开心地说着话吃着可口的点心水果，喝着香气四溢的奶茶，看着花园里盛开的花朵，虽然不多，还是很怡情养心的，望着碧天白云，感觉特别的温馨。
“小D，公司的事也忙完了，你准备多久去复查呀？”我看着小D关心地问。
“明天就去。”她看着我轻松地笑着说。
“你和谁一起去呀？”我看着她问。
“我自己一个人去，公司里还有事需要小A盯着，小G照顾你这么久了应该回家去看看他爸妈了，干妈年龄大了，就不劳烦她了，还是让她在家和你做个伴。姐姐，你放心吧！我没事的，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处理好的。”她一如既往的自信而阳光地说。
“要不还是让小G陪你去吧！他晚点回家也没多大影响的。”我说，因为我觉得就我哥嫂那样的人，让侄儿跟他们呆一起，还不如跟小D呆一起呢。
“小G应该回家去看看他爸妈了，再不回去就要开学了，你让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他爸妈该要误会了，哪有孩子放假在姨妈家呆着一直不回自己家看自己的父母的？我当然希望有人陪我一起去哟，一路上至少有个人说话，多好呀！小G跟我们一直呆在一起是不合适的，我们总得替他父母想想吧！养这么大一个孩子，付出毕生心血总不能是为我们养的吧！你不让他回去，他爸妈本来就对你有意见，这下意见不更大了？他们会误会你的。姐姐，他们会认为小G不回家是你从中挑唆的，要跟他们抢儿子，久了他们会恨你也很正常，谁愿意把自己的儿子拱手让人呢？让小G回家去看看他父母吧！顺便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小G做我的干儿子呀？这么大的事，不问问他父母我们私自决定是不合适的，我怕他们到时打上门来闹，说我们抢了他家儿子。”小D看着我和侄儿笑着说。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你一个人去我还是不放心呀！”我担心地说。
“姐姐，你别担心我，我这么大个人，而且我身体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一个人去复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就放心吧！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们为你担心就好。”小D安慰我的同时又开起我的玩笑来。
“姨妈，我觉得小D阿姨说得没错，你看小D阿姨的身体真的很好，一个人去复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就好了，我是得回去看看我爸妈，要不然以我爸妈的个性他们说不定真会误解你的。”侄儿看着我说。
“妈，我哥和小D阿姨说得都在理，你就别老操心我们的事了，我们的事我们自己知道怎么安排是最好的？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自己，别给我们添麻烦就行了。”儿子笑呵呵地看着我说。
“看来我是瞎操心了。”我笑着说。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关心我们是好的，只是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还真不能关心我们，还是关心好你自己吧！”儿子笑着说。
“你这孩子，你这么说话，不怕我生气呀？”我笑着打了一下儿子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