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2(2 / 2)

那人顿了顿,伸手在脸上摸了摸,似是在整理妆容,缓缓坐起来转过了身。

肤色灰黑,唇边多痣,一双眼睛倒是极为出挑,瞳仁乌黑,眼尾极长,多了几分妩媚,只因在病中,眸光颇为黯淡。

她面无表情,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陆英东没来由地心口一紧,问道:“你籍贯何处?叫什么名字?”

那人低垂着眼,道:“罪奴籍贯金陵,贱名云翘。”

陆英东瞳孔微微放大,收敛震色后,他凝望着她的脸,缓缓道:“伸出手来。”

云翘怔了怔,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她不明所以,依着他的话伸出了双手。

那双手生得纤细秀美,肤色偏黑,手背上有数道细小伤痕,或新或旧。

陆英东盯着那双手,蓦地将其握在了掌中。

“啊!”云翘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往回缩手,却因病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不仅没能成功,反倒被他用力地拽入了怀中。

她满心惊惧,在男人怀中挣扎不已,只觉得他的胸膛坚硬如铁,盔甲的冰冷与他身上的热气交杂在一起,让她忍不住瑟缩颤抖。

“官爷、求您别……”

她瞬间红了眼,眼前一阵阵发昏,可怜而哀戚地凝望着他。

陆英东胸口震动,将她轻放下来,眸光盯了她片刻,“你好好养病。”

之后便大步离开了营帐。

帐内,云翘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许久之后,眼角落下泪来。

一旁的妇人低声劝道:“方才那位将军说得对,无论如何,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唉……”

帐外,老李头颠着勺子路过,不禁沉吟:陆将军似乎对这位丑姑娘很不一般啊……

这口味……还真够独特的。

连着三日,汤药都准时送到了营帐内。

年长妇人名唤赵三娘,因丈夫入了刑,她被牵连至此,昨日军医诊脉,已然病愈,被送入另一间营帐。

她走之前,不禁红了眼眶,叮嘱云翘:“这位姑娘,咱们都是苦命人,还望你能多照看豆儿一些。”

豆儿便是那十一二岁的少女,生得瘦骨伶仃,看着十分可怜。

云翘高烧退去,精神好了许多,涩声道:“大娘放心,有我在,自然会尽力护着豆儿。”

只是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也不知能护着她多久……

赵三娘被带了出去,帐内便只剩云翘与豆儿两人。

曲洲昼夜相差极大,午间甚至有些热,到了夜里便冷得人直打寒颤。

她们本就是最低贱的军妓,能活着就行,自然不会住得多舒适。

云翘娇生惯养,虽一路吃了许多苦,但身子骨到底娇弱,如此冻了两日,身上又作起烧来,军医频频出入,又开了许多汤药。

若在往常,一个寻常妓子反复生病,早就被丢出营地了。

可此人不同,陆将军特地叮嘱过,要将她看好,军医们虽然奇怪,却也不敢多问什么。

而云翘一开始还是真病,后来她发现,若她一直病着,便不用被送出去,索性便将每日送来的药只喝一半,病一直未好,如此拖着,直过了十日,竟也没人来刁难。

她心下一松,却也生出了几分疑惑——难不成军营里的人这么好相与么?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每隔两三日,到了夜间时,她都会听到或凄厉或奇怪的叫声,听得人心口怦怦直跳,她隐约知道那是什么,白着脸捂住了豆儿的耳朵。

曲洲城缺水,云翘自来到军营后,也只洗了两次脸。原本白皙细嫩的肌肤变得灰黑粗糙,她心里微微难过,更多的却是要努力活下去的念头。

“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这是娘在被人带走之前对她所说的话。

云翘眼眸微湿,望着小兵送来的浴桶与热水出神。

豆儿扯了扯她的衣袖,细声问:“云姐姐,你怎么了?”

云翘回过神来,柔柔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怎么今日还有热水送来……”

她心下忐忑不安,难不成是要她们洗干净了,送去给那些人……

如此一想,面前这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登时变成了可怖的催命符。

云翘将豆儿抱在怀中,两人紧紧盯着浴桶,似是在看着豺狼虎豹。

过了许久,水都变凉了,方才送水来的小兵在外面催问:“洗完了么?我要进来收桶了。”

云翘应了一声,只匆匆与豆儿洗了把脸,便让人进来了。

那俩小兵看也不看,径直将木桶抬了出去。

心惊肉跳地挨了小半个时辰,见并无人过来带走她们,云翘轻舒一口气,与豆儿一起睡下了。

过了一日,那两人又来送水,云翘脸色发白,颤声问道:“两位官爷,不是听说咱们曲洲城水源匮乏么?怎么还会有我们的洗澡水?”

中有一人道:“陆将军交代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陆将军……”云翘怔愣须臾,脑海中蓦地浮现出那个高大魁梧的男子。

是他?他为何要对她们如此之好?

带着疑惑不解,云翘挂好帷帘,先是给豆儿洗了澡,尔后自己方简单洗了。擦拭身体时,她忽地注意到一件事——

自己的肤色似乎在慢慢变白了。

她心中一紧,旋即想到,娘之前说过,那药丸只能使人的肌肤变黑三个月……

从金陵到曲洲,又过了这大半个月,药效……似乎快要到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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