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共眠42(1 / 2)

我自那日起宿在太极殿西书房——那个我每次来太极殿都待的屋子,原来是叫西书房……或者说西书房的其中一间。

芍药冲我笑笑:“这里面,其实大着呢。”她手指连点了几个方向,都属于西书房,说的头头是道,但我一个都没记住。

“……听说之前越哀帝在太极殿就是常住在西书房,所以陈景之乱的时候这里毁的也最彻底。殿下来了之后复原了这间堂屋就止了……毕竟有些忌讳,平日里没人来,其他屋子就一直空置着。”

她提起先帝是我未料到的,身上无意识地抖了一下……我很羞愧。

她倒没注意,转头招呼宫人搬东西,再回过头来,笑容斯文:“时间紧促,房间也就简单布置了一下,姑娘别介意简陋。”

我赶紧摆手:“当然不会。”

她冲我抱歉地微点下头,便又转头去指挥搬运了,书画放哪里,盆景放哪里,屏风放哪里……我不敢再听,这还是简单布置吗?

皇后娘娘拨了两位女使照料我,芍药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位叫汀兰。她们的名字让我想起了紫苏姑娘……更不用说那一见非凡的谈吐举止,我只消想了片刻,便知道这二位也是皇后娘娘从大厉带来的亲信,万万不敢把她们当一般宫女看待。

——其实不管是谁,我都不敢,芍药和汀兰行事万事周全,我好几次话都到嘴边:其实我只是个小小宫女,根本不用那样麻烦……但想到她们或许早已了然内情,还有其他难以启齿的原因,我什么都没有说。

皇后娘娘手下人效率奇高,汀兰去忙前特意煮了一壶茶给我喝,我在旁等得坐立不安,一盅一盅地饮,茶温还未凉尽,汀兰已来通知我,房间布置好了。

“这么快……”我不知说什么,见她娇美的脸上一层薄汗,更不好意思,忙站起来让她:“喝点茶润润吧?”

想要倒茶却更尴尬:壶嘴淅淅沥沥,只倒了半杯出来。

汀兰抿嘴笑:“没事,我不渴。倒是姑娘,怎一壶茶都喝完了?不怕今晚睡不好吗?”

我讪讪的,虽然应付地不好,但很感激她可以与我玩笑。

当天晚上我确实睡得不好,虽然新布置的房间很宽敞舒适,甚至比我当娘娘时住的春鸾殿还要好,但是,但是……

或许是先帝的原因,我不想承认,芍药说他从前常住在这里,确实让我方寸大乱,听说人的魂魄会萦绕在生前熟悉的地方走不开去……

人有魂魄吗?

他的气息倒是一点没了……他的气息?我早忘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胡思乱想,断断续续,上半夜几乎没合眼,直到窗外天光透了进来,我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睡梦也是清浅的,梦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窗外久久地注视着我,让我心慌……总之这一夜很不安宁。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芍药与汀兰已在我床边候着了。我意识清醒过来,慌忙坐起,动作太大太急,导致头撞上了床头上方的横梁,一下痛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捂着脑袋,又疼又羞。

“姑娘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她二人赶忙上前,要查看我的伤势。

“不用,不用。”哪有这样娇贵,我又是摆手,还有一丝朦胧睡意,彻底醒了过来。

“姑娘看来是做噩梦了?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倒也不是……”

“怪我和芍药,应该在外面等姑娘的。”汀兰道,凑上来拨开我的头发看了看伤口,皱眉:“淤血了,真不用请太医?”

“真的不用。”我握着她的手,冲她挤出一个泪光未干的笑。

汀兰几次待我亲近,我渐渐也对她多了几分依赖,抓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疑惑道:“你们来做什么?”

“自然是伺候姑娘晨起梳洗的呀。”芍药掩口而笑,我才注意到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又是羞愧,赶紧掀开被子要站起来。

汀兰周到来扶我,芍药绕到屋外,命人重新打水来。我昨夜没睡好,又加之才撞了横梁,刚站直身体,真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我还想说不用麻烦,我自己来,汀兰就已经开始忙了。我骑虎难下似的,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任她摆弄。

汀兰边动作边冲我笑:“姑娘太累了,一直也没有醒。看来昨晚睡得也不大好。”

她很会安抚人,我终于放松了一些,还配合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接着芍药拧了热毛巾递给汀兰,汀兰再递给我,我几乎是有些雀跃地接过——若是直接上手帮我擦洗,我怕是更不知手脚要如何放了。

洗漱之后,我坐到铜镜前,才看到自己眼下两团青黑,几乎掉到了脸颊上。从卧床走到妆台,我相当于把这间卧房又逛过一遍,昨天晚上没仔细看,白天瞧了一眼,才知道这个房间布置的华贵超出了我的预料。

可越是华贵的房间,我越觉得心上像蒙了一层。朝镜子里望去一眼,便别开眼去,里面的女子既熟悉又陌生。

汀兰从刚才起一直待在我身边,此时往旁边让了让,道:“姑娘,芍药为你梳头。”话音刚落,芍药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铜镜里,我冲她笑了笑,她伸手握住我的头发,手腕一翻挽了起来。

汀兰在旁边解说一样:“芍药可是我们几人之中最会梳头的,只是在我们殿下身边没什么用武之地……姑娘的头发这样好,芍药一定给你梳个顶漂亮的。”

皇后娘娘!

提到了皇后娘娘,我一下来了兴趣,恨不得偏过头去问汀兰:“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说出口就后悔了,“怎么样了”是什么意思?好像皇后娘娘有什么不好一样,我是想知道皇后娘娘今天都做些什么、有什么安排……可打听贵人的行迹也太敏感了。

果然汀兰笑容一敛,迟了片刻回道:“殿下赐了早膳下来。“只有一句便不再说了,我已然后悔,她能回话已是给我面子,我自然闭了嘴巴不敢再问。

镜中,芍药给我梳了个和昨天来时一模一样的双髻式样,汀兰看到,欲言又止,我最怕气氛尴尬,赶紧道:“头发梳好了,咱们去换衣服吧?“

汀兰及时答应,匆匆带着我转去内室换衣,也不招呼芍药,留她在原地,我早注意到她的嘴唇天生微翘,显示出甜蜜又倔强的个性,此时抿起来,好似一直等着我的发难,却是一场虚无,因此有些怔愣。

其实我心里何尝不委屈呢,只是对于她孩子气的下马威,我因为理解所以宽容。

换衣时没出什么岔子,汀兰对我愈发小心,偶有碰到我,好似我是一个随时要爆发的瓷做的人,反不如刚才的自然来的舒服,我又焦虑惶恐起来,沉默地换上准备好的一套淡紫色的衣裙,我以前做宫妃时倒有穿过类似的料子,想到情绪又是低落。

回到外间,芍药还在原地,汀兰为缓和这尴尬的气氛,提了一句:“姑娘打扮起来好看,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显得很年轻呢。“

我难得对这种示好什么也没说,换完衣服又要妆扮,我知道的,不用招呼就坐到了铜镜前,从前是妃子时天天要进行一遍的流程,如今只觉得非人的繁琐,只盼着早点结束。

汀兰与芍药对视一眼,芍药接着为我上妆,她这次很卖力,补偿似的,为我画了个好复杂精致的妆容,可是与发髻合着一看,只显得不伦不类。她画毕,也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用早膳吧。“镜中人好可怜地笑笑。

即使知道早膳是皇后娘娘赐下的,我依旧没什么胃口,撑着每样吃了一点点,结果真被撑到了。我表示不再用了之后,有公公上前指挥撤下宴席,我忍不住发呆,觉得这样奢靡的生活好像在梦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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