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戏转36(1 / 2)

我出了一背的冷汗,手心,脚底也遍湿了,快要站不住,快要晕倒,但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

我像是孤身站在海边,内疚、悔恨、害怕……种种情绪,像一层层的波浪一般袭来,要将我吞噬,在悯贵妃说出芙蕖宫有**之后,我后知后觉,才知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我犯了天大的罪。而如今那罪责,却要让无辜的元妃娘娘来背负,看着元妃娘娘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色,同时出现无措和疑惑的天真的表情,我真是仇恨我自己。

我知道我该挺身而出,承担我应该承担的,但脚步却迟迟迈不出——要从我这里,走到人群中央去,那里的任何一个人,随便一根小手指便能碾死我,还有一个人,光是一个鄙夷的眼神,就能把我杀死几千几万遍……

我怀着一种临死前的心情,也就不管不顾了,远远地看向那个人——大概我是所有奴才里唯一一个此时还敢抬头的——我第一次看见她恼怒的样子,不合时宜地觉得那样使她更生动了。

我刚看到《折钗晓梦》这出戏时,就已觉得不妥,但台下一片叫好声把我也给惑住了,毕竟这出戏一看就是从我的书里改来的,我也不能免俗地暗地里沾沾自喜,殊不知后面会引出这样大的祸端。

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那出戏并没有引起我的警觉,我只从别人嘴里听说《环钗春游记》在宫外很受欢迎,想来改成戏目也不足为奇,再者说,故意忽略它与书之间的联系,倒也无妨把它当作一个独立的故事看待。

再多借口也没用了,当悯贵妃告发“**”的时候,我明白我之前的一切都是心存侥幸,自欺欺人。

稍微细想,就知道悯贵妃是有备而来,甚至是辛苦谋算的结果,我们这些宫人都不在宫里,哪就这么巧这么轻易就搜出书来呢?想来她早早在芙蕖宫里输送新人,说不定已经算好了会有今天这一天。

她的有意陷害稍看便知,蹩脚之处连我都看出来了,当然也不能逃过皇后娘娘的眼睛。她的聪明之处在于挑了“**”入手,如果是后宫常见的把戏,栽赃巫蛊或是通奸,或许皇后娘娘还不会在意,可是编排皇后娘娘明令禁止的书籍,却教她的意图显得师出有名。

——我在那个时候还不怎么担心,她或许想到了栽赃**这个法子,但我想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芙蕖宫里还有我这个书籍的原作者,这样一切的罪名,只要我揽下来,脏水就泼不到元妃娘娘头上。凭皇后娘娘和元妃娘娘的交情,还能护不住芙蕖宫吗?

殊不知这是我第二次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那是后话……当时我没想到的是,皇后娘娘会那样生气。

是了,与世界上所有事情相比,哪怕我现在就要去认下杀头之罪,我最在乎的仍然是她的反应。我知道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果被写到书里,还写成那个样子……当然应该生气的,不然那书就不会先被严禁过一轮了。但我心里隐隐期望着,假如她的态度温和一些,是不是就说明未来有可能放下对最开始版本的成见,平心静气地看看我笔下写的她是什么样子,教她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人懂得她——我想我或许懂得她?至少在今天之前,我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没有意外,迎来的是皇后娘娘有史以来的盛怒,周围的伙伴们个个噤声,恨不得原地化作顽石,只有我一个敢抬头远远朝她望着。

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就是这一切匿名的始作俑者。

今天早些时候得到她返还的荷包时,那其中不言自明的含义已使我化作顽石一次,如今,像风吹雨打去,我片片化灰。

可她虽然生气,对元妃娘娘的维护,已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我是说,她当然可以那样,只是我从前以为她会是更顾念大局的类型。这次她仅凭三言二语,就化解了一场要命的危机,悯贵妃节节败退,一手好棋溃不成军。

我应该高兴,应该为元妃娘娘和芙蕖宫高兴,可高兴之下,更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涌现上来,梗在我的喉头。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大事化了,但这件事情既然已经爆出来,我却不能继续龟缩,让她和元妃娘娘之间平添了罅隙,今天晚些,我定要去她们二人面前领罪,我是逃不过的。

正这样想着,周围人神色各异,没有人料到此时,光王殿下会出面。

“可是把我搞糊涂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人从头跟我说一下?”

“一场闹剧罢了,叔父不听也罢。”皇后娘娘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孩子大了,什么也不跟长辈说,万一受了欺负,可如何是好啊。”光王笑盈盈的,看着却叫人胆寒,“听之前三言片语的,似乎是有人要坏我侄女儿的名声?那不就是坏越国皇后的名声——也就是坏我大厉的名声?可不能小孩儿脾气随随便便就算了。“

“叔父,不是……”

皇后娘娘的话被光王殿下举手打断,光王殿下看起来和蔼极了,但我觉得他比今天现场任何人都要教人害怕——他是什么时候站到皇后娘娘前面去的?

光王叫最近的宫女扶起了悯贵妃:”这位娘娘不妨给本王说说事情的始末?”

“谢光王殿下,”悯贵妃站起身来,靠宫女搀扶,刚才的冲突将她周身力气抽干了似的,不过口齿仍然清楚:“事情是这样的,不久前,坊间有一以皇后娘娘为原型的名叫《环钗春游记》的话本流毒,今日刚好因刺客之事搜查芙蕖宫之时,才发现原来宫中也早已流传开来,本宫的宫女得知了此事觉得不妥,所以禀报给臣妾,臣妾气愤惊怒之下,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光王颔首:“原来如此。”驾轻就熟地又招来一人问:“菡萏,我记得是你带头去搜的宫,悯贵妃所说属实吗?”

菡萏被点了名,忐忑地站出来,看看光王,又看看翟寰,后者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也就没有任何指示的空间,菡萏斟酌着语句道:“回光王殿下……属实。我们一行人去搜宫时,没有看到刺客,却找到了十几本那书,但奴婢以为,是有人故意设计叫我们发现,否则……”

光王打断她:“只说你看到的情况就好。”

菡萏只好把剩余的“以为”吞回肚子里,觑着翟寰的眼色退了回去。

光王老奸巨猾,哪能猜不出事情的始末?其实很简单,那书的存在是真,悯贵妃的陷害也是真,左不过后宫争斗,斗不出个天去。若是在大厉,这种事情他是管也懒得管的,甚至说不清两边谁是谁非,一并重罚了就是,以此为戒,下回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的也少了——翟寰就常常这么干,这么一看,处理方式倒是一脉相承。

他此时出来过问这件事,算名不正言不顺,若说有什么特殊的动机吗?其实也不然,只是难有看到她这个滴水不漏的侄女处事这样反常的时候,他觉得有趣掺一脚罢了,越了解,看到翟寰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就越觉得有趣了。

她想把事情压下来,是为了维护其中一方?光王摸着下巴,笑吟吟地看向那被指控的元妃,绣珠从头到尾没有辩解的机会,静静地站在一旁,冷丽的气质像开在夜晚的花的香气那样弥漫,叫阅人无数的光王也不由得承认这是个难得的美人。

翟寰在大厉时已有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他几乎可以断定了,他这个侄女啊,还挺有眼光……

“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免得偏听偏信。”光王理中客似的补上一句,含笑看向绣珠,“这位元妃娘娘,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绣珠像是个被冻了很久的人,被戳了一下,恢复了一点知觉,但动作神态依旧迟缓,光王叫她,她却只转向翟寰,声音不大,好像也只说给她听:“殿下,我不知道什么**的事,凡是会损害殿下的事情,任何事,绣珠都不会去做。”

好一个痴情的木头美人,光王哂笑,有趣,实在有趣,翟寰现在变了?竟吃这一套?

翟寰无言,想起了上回,绣珠的性子一点都没变,信奉清者自清,惯会强忍,这个时候说那些话,有什么用?她怕她保不准又要哭,沉默着冲她点了下头当作安慰。绣珠也是个痴的,冲她一笑,翟寰看了只觉得心里憋屈难受,很快移开目光。

还好,如果事情就追究到这个程度,局势就她来说还可以掌控。只是她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叔父,是她也无法预测的。

光王笑眯眯地问过一圈,转向翟寰,道:“原来是这样,本王这才全明白了。”

“叔父有何高见?”

“唉,清官难断家务事,本王不好置喙。”

翟寰面上假笑,心道你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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