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脚伤24(1 / 2)

英度走了,小桃留在旧宫之中,又待了一会。夜里寂静,初夏已响起了微弱的蝉鸣。

小桃对这宫里丝毫没有眷恋,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庭院,虽然她在这里度过了大半少女时光,也难有触景生情之感。她抱着寻死的念头来这,也不是为了其他,单是想到这里地处偏远罢了。

冷漠地看了看四周,院子里那棵大榕树还是和从前一样,像个苟延残喘的老人那样驼着背……她的目光忽的被那上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她走近些,看清那上边稍低的枝桠上紧挨着系着好几个红荷包。

“……”

又是那人的把戏了,她嗤之以鼻。

多少年前,她们还是垂髫小童时,这树已经有现在这样苍老了,英度也曾拉她在这树下许愿,她费尽口舌游说这树的灵验,据说她刚入宫时遇到危难,就是这树里的仙人帮助了她……她全然不信,嗤笑一声,转身跑走了。

多少年了,她竟一点未变,依然信这些东西。想起当年她刚成先帝的妃子时,受柳贵人的排挤,也常在这树下发呆,一待便是一下午。小桃那时站在柳贵人那方,不爱搭理她,但英度念着小时的情谊,看见她,总要招手叫她过来,她是宫女,虽然心底对她不屑,表面上也不能违逆,每次到了她身边,她总要给这给那,都是眼皮子浅的宫女才会觉得好的零碎小物,明明都已经飞上枝头做妃子了,却像乡间邻居的做派似的,小桃看她不起。

她信后宫之事,非争不得,但春鸾殿运势从来不好,除了很久之前出过几个祸国妖妃,当时的柳贵人与包答应,都不是她心目中的明主,两相比较之下,她还是选了柳贵人。谁知柳贵人是个早折的命,包答应却晋为常在,还成了一宫之主。

即使英度成了一宫之主,她为她效命,她也没觉得她像个能出头的。瞧她那个天真,愚蠢的样子。

——但这是不是就特别招人的喜欢?

她知道先帝特别喜欢她,可能除她之外,没人知道这件事。

那是她头一次对自己的信条产生了怀疑,后宫真的非争不可吗?或者像英度这样的人,一路过的顺风顺水,只凭一个招人喜欢?好没道理的事!

她想证明这不是事实。可她这回拼尽全力离了春鸾殿,到了陈妃身边,到头来也是惨淡收场。陈妃是她见过最符合她心意的人了,会争、敢争,不择手段。为何还是这样?

好罢,她这次便要走另一条路来试试……谁叫她心善,又送上门来。她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有多招人喜欢?如今的皇帝,比之之前的先帝又如何呢?试试也无妨,反正最坏的结果,经过此夜,她也有心理准备了。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慢慢形成……她的手指伸出,轻率地拨了拨头顶的荷包。

“谁在那里?”忽听到一个声音就在近旁,小桃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回身行了一个礼。

“奴婢苏慕院小桃,见过……”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小心抬眼望去——

她面前是一个一身蓝衣的俊公子,戴着宝蓝色的抹额,抹额中间嵌着的蓝宝一眼即可知其名贵。穿着不是宫里的衣服,还戴着这样的饰品,小桃不知其确切的身份,愈发毕恭毕敬起来。

公子眉间有些疲惫,也不知他深夜来访为何。小桃心中一跳,又偷瞟一眼,莫名觉得他的长相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开口道,似乎在找什么人,四下看了看,“就你一个人吗?”

“我,我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小桃觉得这人气势非常,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文气,一双眼睛光华内敛,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厉害,一时回话也有些紧张,也不敢逗留打探,朝他一福身,“公子恕罪,奴婢这就回去了。”

“四处乱走,这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下次记得管好自己的脚。”陌生公子出声警告,一听就是久居上位的语气,小桃诺诺应了。

那公子似乎还想问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除了口头警告,也无意刁难她,放她走了。

小桃边往门外走便向后偷看,见那人也走到大榕树下,伸手碰了碰那些挂着的荷包,目光温柔,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脸颊,和刚才的冷硬分外不同。接着一个利落的起身,跳上了那棵榕树,身影在枝叶中隐匿不见。

小桃已走出春鸾殿的地界,身在宫门前的阶子上,看到这里不由得一怔,还想细看,面前的摇摇欲坠的宫门被人弹了一块石子,举重若轻地闭上了一半,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芙蕖宫西边的一处庑房,连着飘了好几天的药味,那药味又腥又苦,连着几天都叫路过的人捂着鼻子赶路,后几天药味总算散了,换成了一股薄荷脑、金银花、燕子草的膏药味。

英度和柳穗的房间拢共只有一间堂屋,怕吵着英度休息,柳穗便拉着客人到门外说话。

“早听说盈月有个妹妹,原来就是你?”

来人正是星子,专为探望英度来的。柳穗从前与盈月有些交情,亲亲热热地拉着她。

“我们还从未见过,也是巧了,你竟认得英度?”

星子抬手挡着照在脸上的阳光,浓眉大眼在阴影中显得更加深邃,笑着回答:“是呀,之前在毓秀宫时,受了英度不少照顾。听说她脚伤了,我得空便来看看她。”

柳穗问:“原来如此,你现在在何处当差呢?盈月是你亲姐,想必定会为你寻个好差事吧。”

“倚碧轩。”星子这样回道。

柳穗脸上流露出一丝羡慕,没继续往下说了,提起了英度:“英度她呀,自前天晚上回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只是崴了脚,谁知一下那样严重。请太医来看,好像是骨头都伤了些许,得好好养着。”

她叹道:“那样也就罢了,偏太医开的药苦,她对那味道敏感,肠胃不好,每每吃了就要吐,也不知最终的药效能有几分呢。”

星子听了,低头一笑:“她倒娇气。”

柳穗从她的笑里品出一丝宠溺,旋即失笑自己竟有那样的错觉。星子接着问:“她那晚去哪里了,做什么呢?怎会把脚伤的这样厉害?”

“说来话长,皇后娘娘罚她清扫西边的宫殿,要连着一个月呢。那一晚就是去那边了,但当时发生了什么,我自是不知,想是不留心摔了一跤,人都恍惚了。”柳穗道,“不过前几天,皇后娘娘说那边丢了东西,不准闲杂人等再去那边,她又脚伤严重,短期应当不用去了。”

星子了然地点点头。

柳穗忽而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落寞地说道:“说来英度也是命好,不仅免了劳役,她这一伤,不能去元妃娘娘身边侍书,元妃娘娘还特地遣了人来看她,还送了好多东西……”

她们正说着话突然顿住,旁边的窗纱上映出一个淡淡的人影坐了起来。

“她醒了,”柳穗喜道,“我不多嘴了,你来一次不容易,快去看看你英度姐姐吧。”

柳穗往星子背上一拍,星子有礼地笑着应了,转身向房门走去,脑袋撞到门顶上挂着的风铃,引起一阵叮叮铃铃的响声。

屋子里药气更重,星子嫌弃地掏出帕子捂着口鼻。

英度被响声惊动,朝门的方向看去,她素白着一张巴掌大的脸,渐渐眉毛拧了起来。

“你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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