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通知14(1 / 2)

我的清闲日子结束是在那一天,一个眼生的嬷嬷带着几个人进了我的院子。我吓了一跳,幸好是一直坐在窗边写字,所以还有片刻时间给我反应,可怜我那一页书写了大半,却被墨水一泼,接着被我两三下揉了丢去角落。

我行礼行的磕磕巴巴,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十分陌生。那嬷嬷一看便是个有头脸的,衣服料子和上面的花样都十分讲究,团团有福的脸儿,笑得和气慈祥。

她受了我的礼,并没有其他为难,就叫我起来,我想不到她来这所为何事,也不敢随便叫人,木呆呆地站着。

“盈月,还愣着干什么?你才是今天那只喜鹊儿呐!”还没人说话,嬷嬷先叫嚷起来,她一直在笑,“我不过贵妃娘娘遣来看过一眼便走的,怎么倒显得我像领头的了?盈月,快把好消息告诉这姑娘。”

我捏着绢子的手这才稍放松一点,从这话中我得知了几个讯息:一、这些大人们不是奉贵人的旨意而来——实在是因为有了上次的事情,我后怕至极;二、这次是好事,至少是她们认为的。而对我来说,在这宫里多一个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就不安一分。不过,即使不是顶顶的好事,总也不会像丢了小命那般糟吧?

嬷嬷话是那样说,却一直站在几人的中间,没有让人的意思,她口中那位“盈月”——站在左侧一位年轻的女官这时才踱步而出,我一看她的样子便愣住了。

我当下便知道那是星子常提起的亲姐,如果只是听到那个名字,我或许疑惑却难以确认,实在是由于……

盈月先是奉承了嬷嬷几句,才来问我,和颜悦色地:“你就是包英度?”我回过神来,赶紧向她一福身:“是。”

她简单向我一回礼,也如她妹妹是个直来直去的样子,不过要更干练些,道:“因你住的远,专为传信的公公不识得你,所以只好我来了,恰好你的名牒之前落在我处,顺便也给你送来。”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竹牌递给我,我懵然不知她在说什么,还是伸手接了。

“这次主要是要通知你,上回的殿选你合格了,后天开始去芙蕖宫当值,明天是搬宫的日子,每人可带三个包袱,你有多少东西?如果多了,也得先跟我报备着。”

殿选?什么时候的事?我何时去过……

芙蕖宫……新元妃娘娘的住处?又怎会选上我……

我脑海中掀起风浪,纵然万般不解,还是知道规矩的,我把膝盖深深弯下去,第一次说个囫囵话这样紧张:“不会超过三个包袱的,多谢盈月……姐姐。”说完心思稍微沉淀了一点,才向房里另外两个人也施一礼,这次从容了许多:“也多谢二位,因我的疏忽,劳动跑这一趟了。”

盈月扶我起来,顺便向我介绍:“这位是倚碧轩的何嬷嬷,路上遇到,便一起来了。这位是明天也到芙蕖宫侍候的柳穗,和你一样也是毓秀宫出去的,你俩之后可以互相照应。”

“何嬷嬷好,柳穗好。”我叫了人,不知为何有些怕何嬷嬷,好在那个叫柳穗的宫女十分面善,便下意识朝她笑了笑。

我感觉到何嬷嬷的目光一直粘在我身上,不由得低下头去,听见她说:“我们贵妃娘娘给元小主选的人,真是个个拔尖儿的相貌,看着也心思伶俐,倒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心生惭愧。”

盈月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淡淡回:“贵妃娘娘选的,自然是好的。”

“可不是!我们贵妃娘娘心多善呀,有什么好的都是紧着先给皇上和下面的娘娘们,自己也不怕受委屈。”何嬷嬷接口道,倒也不防着我和柳穗还在边上,都谈到贵妃娘娘了,盈月也不方便不接话茬,附和着说了两句好听的话,何嬷嬷像是自己被夸了那样高兴,脸上有光,对着盈月语气甚是热络:“你年纪轻轻,便是毓秀宫的掌事宫女,贵妃娘娘上次都在我面前夸你,说你心思玲珑,做事细致,此次的事情做的也甚是妥当,我看她意思,或许是有意提拔你呢……”

盈月被说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头方抬起来,又低下去,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目光从我身上飞快掠过。

“英度妹妹,我们借一步说话。”怕接下来何嬷嬷还要说些什么我们这些人不便于听的话,柳穗十分乖觉地上来握住我的手,我便明白为何盈月说要她照应我了。

我住的这间厢房四四方方,没有可以回避的地方,柳穗便牵了我向何嬷嬷和盈月打了个招呼,要去外边跟我交代点事情。

我乖乖跟着她走到了房外的小院子里,屋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我长期在屋内待着,难免觉得此时的阳光有些刺眼,耳边听见有小小的鸟叫声,原是家巧儿在成堆的扫帚间躲躲藏藏——这里是毓秀宫中偏的不能再偏的所在,长期被用作摆放杂物的场所,连阳光普照着也只能照出更深的暗淡,我就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半月,我本来是不在意这些的,毕竟还有曾经在春鸾殿的经历,此时却突然生出情怯,面前的柳穗在这环境下更显光鲜,她的衣着饰品虽不华贵,却十分精致,一看便知她从前在毓秀宫也是主子面前得力的大宫女。

“明日辰时,我来这里等你,咱们一起去芙蕖宫。”柳穗依旧拉着我的手,她的手掌温热,声音也很温柔,“我从没见过你,刚才不便问,你今年多大了?”

我回:“二十三了。”

她笑了:“没想到,真看不出来,我还要小你两岁。方才是我占了便宜。”

我赧然,叫了一声:“柳穗妹妹。”

她却像是耳朵怕痒却被人碰了似的歪头笑出声来:“唉唷,算了吧,我们今后别姐姐妹妹地叫了,你这一叫听的我耳热。这样,你今后就叫我柳穗,我叫你英度,好不好?”

我不解其意,乖乖点点头。这时我们还拉着手,她把腕上的一只白玉镯顺着我们相接的手腕褪给我,那玉镯成色晶莹,十分好看。

“这个,我不能收的,哪有这个道理。”我慌慌张张,要把镯子再从腕上推回给她,迟了半响,她已狡黠一笑,松了手。

“收着吧,你皮肤白,这镯子比我更适合你。”她说道,“这是我小小的心意,我打第一眼就与你投缘,本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儿,等我们去了芙蕖宫当差,当的好,还会有多多的赏赐,这算什么。”

她这么说,我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再推脱,只有单薄地谢过。镯子戴在左腕,我的右手不自主地抚上去,仿佛那东西很重。

我们又说了一会话,大多数时间她问我答,我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不知所措,但也只有顺从,柳穗对我虽好,但还不至于让我把我的全部家底都一下抖落给她,春鸾殿的过往再不必谈,盈月都帮我编好了来历,掌心还硌着她方才递给我的竹牌,包英镀——竟然是有“金”的那个“镀”!从此以后,我就只是个前朝遗留的小宫女,因为抱病长久地住在毓秀宫里罢了,这就是我一言以蔽之的十年深宫生涯。

过了不久,盈月和何嬷嬷说完话,从我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盈月先送走何嬷嬷,之后便也携柳穗要回去了,她们还都有各自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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