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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除当晚, 澜江城灯火通明, 大道长街几乎望不到尽头, 街道两旁挤满了无数行人摊贩，各色幌子随风飘荡, 大红色的灯笼高低错落，高高的吆喝叫卖声远远传来，充满了嘈杂的人间烟火气。
林曜和顾寅在身上施了个不会被人记住相貌的法术，行走在挤挤挨挨的行人中, 人群拥挤又热闹, 无论男女老少，衣饰都十分鲜亮，年轻的女子和儿童还会在发髻和发鬏上束上几根五彩的飘带, 色彩鲜艳极了。
“阿爹阿爹！我还要买芙蓉糕！阿爹给我买芙蓉糕！”一个肉乎乎的小女童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胖胖的小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糖人, 小鬏鬏上的发带随着她的脚步一跳一跳的，像两只五彩斑斓的小蝴蝶。
她身后两个年轻的男女连忙追在后面要拉住她，男子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摊贩, 差点打翻了摊子上的肉酱。
“对不住对不住！”
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扶好酱碗，一边心急的看向女儿的方向。
幸好他妻子已经追了上去, 一边拽住女儿的小胖手, 一边不好意思的对被女儿撞到的一个小少年道歉道：“实在抱歉, 小兄弟，你没有被撞疼吧？”一边把女儿手里刚买的糖人送到那少年手里，温声道：“这个给你吃。”
又拍了拍女儿的脑袋，“囡囡，还不快点给哥哥道歉？”
“呀。”矮矮的小女孩仰头看着面前的大哥哥，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原本紧盯在糖人上的视线立刻被转移，肉肉的脸蛋上一双水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小手拽了拽娘亲的衣角，小声道：“娘亲，这个哥哥好漂亮呀。”
她娘被逗笑了，不过仔细一看，顿时惊讶，这少年的确生的极难得的好模样，她刚才怎的完全没注意到？
小女孩把目光从面前漂亮哥哥的脸上移开，再次不舍的看向了漂亮哥哥手里的糖人，脸上的表情显得肉疼极了：“看在哥哥这么漂亮的份上，糖人就给哥哥吧。”
“噗。”林曜实在憋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呀！”奶声奶气的小女孩这才发现漂亮哥哥身后还有一个人，努力的仰着脸看过去，再次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用力抖着手里娘亲的衣角：“娘亲！这个哥哥也好漂亮！”
“哈哈哈，咳咳，谢谢，你也非常可爱。”林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然后促狭的对顾寅道：“还不快谢谢妹妹送你的糖人？”
捏着糖人的顾寅原本还有些手足无措，闻言白了他一眼，僵硬的身体倒是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看着面前软绵绵的人类幼崽，碰都不敢碰她，生怕一个没注意把她碰伤了，小心翼翼的轻轻把糖人重新塞回她手里，轻声道：“我不吃，你拿着吃吧。”说完对小女孩的母亲点了点头，拽着林曜走了。
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小女孩双眼放光，清脆的声音高高的，欢欣雀跃的叫着身边的人：“娘亲！”
她娘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忍俊不禁道：“好了，吃你的吧。”
“怎么，不喜欢吃糖人？”林曜低头看向身边的少年，长街两边无数店铺都挂着高高的灯笼，每家店铺和摊子上还燃着有除祟意味的火把，明亮温暖的光芒照在少年脸上，把他整个人都罩上了一层暖色。
这个小刺猬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比较好脾气，平时面对外人是一向的冷漠寡言，刚认识榴榴的时候还流露出几分难得的孩子气，现在也重新恢复了那副酷酷的小模样，他倒是没想到，面对人类幼崽，他竟然还会手足无措。
还真是可爱又别扭的小屁孩。
顾寅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跟几岁小孩抢吃的。”
“那就还是想吃咯？”林曜挑了挑眉，拽着小少年游鱼般穿过人群，在一个小摊面前停了下来，对小贩道：“老丈，能照着他浇个糖人吗？”
“哟。”老丈被突然出声的人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个个都长得跟仙童似的。
“当然可以！”老丈眉开眼笑的开始浇筑糖水，手法熟练极了，不过寥寥片刻，一个神气活现的小少年就出现了，糖人当然不可能太逼真，但身形轮廓和气质却像了个七八分。
“喏。”林曜接过糖人，递给面前的小少年：“岁除日甜甜嘴，一年都有好心情。”
顾寅看着林曜，糖人摊子旁边正高高立着几个火把，暖黄的火光撒在面前人的眼角眉梢，似乎把他漆黑的瞳色都染成了暖融融的蜜糖色，那双圆圆的杏眼此刻盈满笑意，弯起的弧度似乎比糖人拉起的糖丝还要甜。
伸手接过糖人，顾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抿起的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我也要一个糖人。”顾寅指着林曜：“我要浇一个他。”
“好嘞！”小贩笑眯眯的应了一声，今晚遇到两个神仙一样的童子，他看着心情简直好极了，明年的日子定能过得更好。
颀长清瘦的轮廓在老丈灵活的手下飞快的显现，林曜微微带着赞叹的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老丈，你这功力可真好啊。”
“那是。”老丈也不谦虚，笑眯眯道：“不是我吹，小郎君便是从街头逛到街尾，也找不到比我手艺更熟练的了！别说是照着人样画，就是您单凭口述，我也能做出个七七八八哩。”
“哦？”林曜双眼一亮，看着小少年吃糖吃的双颊鼓鼓的模样，偷偷凑近小贩，手舞足蹈的低声形容道：“那您再给我浇个小动物的，是个小老虎，但比一般小老虎腿短，身子也更胖，毛长长的，脸大大的，耳朵圆圆的……”
在旁边听了个正着的顾寅：“……”
少年顿时把手里的糖人咬的嘎吱响，愤愤的想：就算是胖胖的圆圆的大脸肥虎，你还不是喜欢的不得了！可恶的人类！
可恶的人类终究还是拿到了想要的胖老虎，眉眼带笑的把老虎糖人递给小少年：“喏，这个也给你。”
“我要那个。”顾寅把嘴里的糖人咽下去，一边掏灵币付钱，一边伸手拿走了林曜另一只手上的糖人，然后啊呜一口，把糖人的脑袋给咬掉了。
林曜：“……”
好嘛，不仅别扭还小心眼，是只合格的猫猫了。
两人从街头逛到巷尾，几乎把整条街都吃了个遍，顾寅三岁就筑基了，几乎从来没吃过凡人的食物，这会儿不小心开了口腹之欲，不知不觉间，竟然都觉得有点撑了。
两人顺着人流的方向走，一边走顾寅一边板着脸告诫人类：“只此一次，以后可不能如此放纵，这些食物多吃无益，于修行百弊而无一利。”
“知道啦知道啦。”林曜一边敷衍着点头一边眼疾手快的把手里一块迎春糕塞进少年嘴里，在少年瞪他的时候笑眯眯道：“过年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别想那么多啦。”
又在他衣襟上挂了个小香囊，在顾寅低头端详的时候笑道：“刚才卖糕点的大娘送的，可能是看你生的可爱。”
顾寅嘴巴被糕点堵住，只能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伸手摸了摸香囊。
过年的祈福香囊，布料很普通，绣工却不错，嫩黄色的迎春花几乎能让人闻见花香，香囊边上用银色的线绣着四个小字“乾元启运”，祈求吉祥。
他三岁之后就没有戴过了。
“好！再来一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