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既然太子不行,二皇子如何?25(2 / 2)

他的声音温柔,若春日的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带起点点涟漪。但经此一遭,宋辞再也无法直面他的这分温柔。

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那人听后轻抿了一下唇,然后转过身继续看着棺木出神。宋辞走到他旁边站定,眼睛顺着他的目光也落在棺木上。

……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有炉中的香一点点焚烧、然后化为缕缕轻烟。

“我刚才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宋辞问道。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面向灵牌一字一句道,“我想,国公或许就是抱着这样的壮志,为国征战数载春秋。”

说完,他看着宋辞,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只是宋辞此时正盯着灵牌出神因此未曾发觉。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宋辞小声重复了这句话,而后苦苦一笑。

她突然这样说道:“也许,将军注定有一日是要死在战场上的,或早或晚而已。”

那人听了她的话抿了抿唇,思索了片刻,道:“也有安享晚年的。”

宋辞转过头看他,他轻轻一笑,状似开玩笑的语气道:“我看姑娘就可以。”

“我吗?”

宋辞似是有些惊讶,转过头不解的看向他。

那人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早年闻天狼一役,姑娘很是勇猛,一举斩杀小汗王。今雪下陈情,亦是不遑多让。”

宋辞听后一愣,从天狼山到禹州城,从长跪宫门外到面圣陈情,过往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最后定格在面前的满目白绸,不由得悲从中来。

“自古以来,女子从来都是被轻视的。人们都觉得,身为女子传宗接代才是她们应该做的。”

那人听到这样的话突然沉默了下来,一双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直视着宋辞。他突然问道:“人们都觉得的事便是对的吗?”

宋辞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那人见状轻轻笑了笑,突然向门外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门口站定,目光深沉的看着黑沉沉的天空。

“天上的星星,有璀璨无比的,也有暗淡无光的。阴雨天气,即使璀璨如灯的星辰也不见其光芒,若遇晴日,即使暗淡也仍有其光。世人都觉得璀璨的星星才是值得看的,可暗淡的星辰就没有意义了吗?它们难道不是这浩瀚星空中的一个吗?”

似是没有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宋辞心里一颤,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所以,我从不认为性别可以定义一个人。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才能才是最要紧的。”

“我不相信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亡了西周;我不相信妲己为妖狐转世导致殷商大业坍塌;我也不相信贵妃昭环的专宠能让盛世成为幻影。”

“每一个朝代的兴衰都有迹可循,可历朝历代的文人重臣却只把原因归咎于女人。盛世时美人是锦上的花,亡国时美人是替罪的羊。可是,在以男子为尊的世道,一个女人真的能左右一个王朝的动荡更迭吗?”

他的神色厌厌的,语气中满是嘲讽,就连目光中也带着厌烦。

宋辞听后沉默良久,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

他的话如风般吹动着古池水,带起点点涟漪。看着他那双满含认真的眸子,宋辞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跳动了下。

自她记事以来,不管她立了多少功劳,旁人都会在背后叹道:

……,可惜是个女儿身!

就连他父亲,有时也会看着她道:“如此人才,怎么偏偏就是个女儿呢?”不过,他又笑着说,“也幸得是个女儿。”

……

女子被世道所束缚,觉得相夫教子就是她们的最终归宿;而男子以三从四德规训女子,想要她们成为贤妻良母,为自己操持后院,让自己再无后顾之忧。

可,就是在这样的世道,他告诉她:性别并不能定义一个人,身为女子又如何?

虽然她从未在意过自己女子的身份,也从未因此而妄自菲薄过,但,当有人亲口对她说出这段话时,她内心还是受了极大的触动,因此忍不住侧了目。

看着面前人,宋辞突然笑了笑,接道:“史书由胜者书写,他们留下的只不过是他们想让我们知道的罢了。往事已成过去,真实如何早已不可追溯,我们只需要从史书中明理、反思便是了,至于真相如何,对于我们来说毫无意义,不是吗?”

那人听着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厌烦淡去化作星星点点的笑。

“你说的不错。”他赞同道,“是非功过都是后人评说的,当时如何谁又能知晓呢。你我处在一个时代,此刻我就站在你的面前,难道你便能知我心中所想吗?”

他的眼睛本就生的好看,此时含笑更是撩人心弦,宋辞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她笑着回道:“知道啊。”

他挑了挑眉,“哦?什么?”

“你的心中不轻视女子,你的观念也没有被束缚。”她认真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除了我家人外,你是我见过最值得钦佩之人。”

他笑了笑,然后开口:“那么……你呢?”

“什么?”宋辞被他的笑晃了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忍不住出言问道。

那人没有介意,而是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觉得人们都认为的事便是对的吗?”

宋辞沉吟了半晌,卸下了自己心中的防备,如实答道,“和你一样,我也从不这样认为!我认为,只有我自己能定义我自己!”

“我生在北疆、长在北疆,幼年时便已跟随父亲上了战场。即使以后不再如此,这世间仍有许多风景值得我去一观。”

“盛京虽好,但绝非我意中之所,倘若不是此番倒刘、不是要亲自护送父母棺木、不是这里还有我的亲人在,我断然不会回来。”

听着她这番话,那人突然出声道:“你的牵绊太多了。”

宋辞闻言一怔。她的牵绊太多了吗?可不等宋辞细想,那人便又道:“你不该回来的。”

话音刚落,宋辞突然抬起头望向了他,那人见状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当初,国公既然放出了你的死讯,便是想让你假死脱身,从而脱离皇帝的掌握。可你却又回来了,这样的机会是没有第二次的。姑娘既然选择了回来,便不可能再出去了。眼下并无战事,所以姑娘仍是相对自由的,但是,一旦你兄长带兵离开盛京,你就是羁押在盛京的质子,处处受着监视。而且……”

那人语气微微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怜惜。

“虽说我并不轻视女子,但你我并不能改变什么,如今的世道,身为女儿家最重要的确实是嫁人一事。而你父母皆亡,婚姻一事恐怕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突然侧目望向宋辞,叹道:“姑娘所求,恐难如愿啊!”

可宋辞闻言却笑了,“那又如何?”

她反问出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这盛京困的住我一时,还能困住我一世吗!”

“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这些束缚女子的枷锁我绝不会戴上,终有一日,我会离开这盛京城!”

她说这句话时,眼中满是自信和坚定,那人看在眼里,只觉得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宋辞也在此时望向他,坚定不移道:“我的命运,只把握在自己手中!”

那人听后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丝赞赏,他笑着说:“你有此等想法,已是奇女子了。”

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他微微眯起眼睛,这脚步声……

他转过身看着宋辞,开口道:“今日一见,收获颇丰,怎奈时间不许。”

他一脸惋惜道,“我该回去了。”说完不等宋辞反应过来便立刻朝门外走去,不过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这突然之间的巨大转变让宋辞有些错愕,她怔怔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怎么也不明白这人变脸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的。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