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70)411(2 / 2)
姜安飞过去,跪在姜韦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师父想法子救救我家璿娘子吧,璿娘子已经在颐华宫门前晒了一个时辰了,怕是铁人都得晒化了!”
颐华宫内
“我吴家的女儿还真是各个都重情重义,倒是显得哀家是个薄情之人!”太后一掌按在桌上,语气带着嘲讽。“原以为只有黛儿这样,如今这个瑶儿也是这样。一个两个心中只有自己,唯独留下哀家一个老太婆在宫中苦苦支撑!难道我吴家真要无人了么?”
“太后消消气,嫔妾以为,重情义是好事,像吴婕妤这样的好人,将来一定会孝顺太后的。”高虹搁下笔,语气乖顺。
“她孝顺?”太后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她孝顺就不会跪在门外,质疑哀家的旨意,让整个后宫都知道我们姑侄不合,让哀家蒙羞!小安,你亲自带人把台阶下多余的那几个绑回去,要跪叫她们回自己宫里跪,别到哀家这儿现眼!”
“奴婢明白!”
太后看向高虹说道:“你今日,也不是诚心来陪哀家抄经文的吧?”
高虹闻言原地下跪,没有辩解。“你是个聪慧的,应该知道,哀家今日重罚刘氏,不单单是为了你。”
“是,嫔妾明白。嫔妾身份低微,并不值得太后如此大费周章,太后是不满嫔妃左右陛下的心思,璿才人犯了忌讳,理应该罚。不过....不过,太后不值得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陛下的母子情分。现下璿才人正在得宠,臣妾和她同宫而处,知道她并没有对太后不尊的心思,承宠也从未恃宠而骄,看轻了谁。在长信宫,她礼待臣妾,善待公主皇子,从无害人之心。因此此次误伤,臣妾作为当事人,从未怪过她。”
太后低头,看着地上倔强陈辞的高虹,心中某处一软。“表面上待人友善,未必心底也是如此,你还年轻,不懂得这个道理。哀家的女儿,当年就是太天真太心软,轻信了人,才没了性命....”
“长公主良善,嫔妾想,若是她还在世,无论对方是否有心伤害,她都会劝您轻点下手的。”
吴太后沉吟半晌:“让哀家再想想。”
“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情这么急,可是刘氏受不住了?太医不是在吗,把人救回来就是,保她一条性命。”
内侍摇摇头,“不是,璿才人没事,是姜都知,姜都知来了....”
长台阶下,刘婵玥再也握不住笔。整整一个时辰的烈日,把她如同离开水的鱼一般炙烤,肌肤已经痛到麻木,泛着异样的红,眼前的字已然重影,在她的视线里飞来飞去,聚不到一处。汗水开始成注落下,滴滴答答湿了地上的纸。明明天气这样热,她却感觉浑身发冷,恨不得整个身子蜷缩起来。模糊中,有人强行掰开她的嘴,往里面灌药。刚刚入了喉头,又被她半数咳了出来,深褐色的药汁洒了一地。
“璿才人,您得喝药啊,死在这儿了叫小臣怎么和太后交代?”
声音炸耳,刘婵玥晃了晃头,伸手去够那人端的药。“我喝....我喝...”药汁大口大口的入喉,又急又快。灌药时,刘婵玥恍惚看到一队黑影从台阶上齐齐下来。随后身后一阵喧闹,人越来越多,又越来越少,直到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
是淑瑶她们被带走了吗?她努力地捡起地上的笔,卷起被药汁泡湿了的纸,想要再拿一张新纸,湿的手却印在宣纸上,留下丑陋的痕迹。忽然,一只温润修长的手伸过来,一张一张地替她捡起地上凌乱的纸。她扶住自己即将倾倒的身子,在一片虚影中努力去看,瞥见那人袖口的竹叶纹样,心中一僵。“这些书,娘子不必再抄了。”原来是姜韦。
空旷的殿前,姜韦一身素色常服,背手立在她的身后,他撑起一把米色的伞,“姜....”
“别说话。”姜韦撑起的这半片阴凉真的保下她半条命。她的肌肤不再针扎一般疼,只是头还是晕,胃里翻江倒海,好像随时要吐出来。她只能不言,任由自己变成了抽了骨头的木偶,余下的力气都用来支撑身子不倒下去。
长阶上仿佛又来了人,太后搭着小安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去。身后跟了好几人,光是伞就有四五把,高虹跟在太后身后,两道秀眉紧蹙,眸中有担忧之色。“姜韦,你这是要借皇帝的势,抗哀家的旨意?”
姜韦并无畏惧之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太后谅臣。陛下临行前曾经叮嘱过臣下,看顾好璿才人,在他回来之前,才人必须毫发未损。臣擅离职守,辜负陛下嘱托,待陛下御驾归来必当亲自认罪。”
太后讽刺一笑:“你辜负皇帝,难道就不辜负哀家?姜韦,你不要忘了,若是没有哀家,你现在还是一个洒扫的小太监。”
“太后恩重如山,臣自不敢忘。太后待臣有知遇之恩,陛下对臣也不薄,正因此,臣才要护着璿才人。今日护与不护,臣都在劫难逃,不如舍臣一个,守住太后和陛下的母子亲情。”
“巧言令色。此女蛊惑皇帝,又致使哀家的亲侄女和哀家作对,若非她从中作梗,霸占君恩,皇帝和瑶儿何至于生分至此!哀家不过让她跪一个时辰,就有这么多人替她说话,可见其蛊惑人心的功力不浅。”
“太后明鉴,据臣所知,璿才人一直跪在这里未曾动过,她又要如何蛊惑众人呢?”
“后宫女子这等心机,哀家会没你看得清楚?你如此为她证言,想来对此女子十分了解,姜都知,你自诩清明,却是否也受人蛊惑了。”
“臣一时为皇臣,此生都为皇臣,一心为陛下太后着想。”姜韦低首,声色沉沉。
他们的争辩,落在刘婵玥的耳朵中都是一片混沌。方才的苦药没有起到作用,她霜白的脸上全是汗,看着似乎比服药前还要更加脆弱些。眼前天旋地转,神思将要熄灭之际,她想到师父,想到小姐,又想到望玺....还有.....陛下。她不知为何自己会想起他,或许是破冥馆,或许是昼夜温存。
人总是很难忘记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人,自从和他结识,她的一切痛楚都来源于他,偏偏这一身却要系于他,这疼痛扎根于心,悄悄发芽,却难孕育出恨意。他好像,一直有在尽力待她。
身子越来越轻,直到落入一个干燥的怀抱。那个怀抱干净有力,让浑身湿哒哒的她不愿意玷污。周身的嘈杂静了,她逆着光看见一道锋利的下颌线,那人分明没有戴帷帽,却叫人看不清脸。
“你...”
她伸手,想要去揭开那人的面纱,却被一把按回来。指腹和冰凉的玉器擦身而过,她合眸,心中却无比踏实,可以任由自己沉浸在混沌识海。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听到那人有力的心跳,由缓至急。呼吸的频率是那样熟悉,可惜她再无余力去想,只能在他的臂弯中沉沦。犹如脱水的鱼,再一次浸入海中。她感觉到自己在移动,在他怀抱里的路,走了好久好久。
雨声响起,久旱中的这场大雨,终究是祈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