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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不了了,哎。今天怎么堵这么早。”司机抱怨着,摸出一枚槟榔,扔进嘴里嚼着。

“师傅您停车吧。我要下车。”

“在这停?到你们学校还有七八公里呢。”

“没事,我跑回去。这儿能停车吗。”

“怎么不能。几百辆车都在这停着动不了。那你下车吧,注意看着点后面的车啊。”

“好。”

打车钱是45块。周楚澜付了钱,拉开车门就下去,先是沿着车流小心翼翼地过了马路,一到马路对面,便沿着道路开始一路狂奔。

如果李卓曜的影片是最后一个展映的话,在5点半之前,他应该可以赶上。

最后一次,在临别之前,他想好好看看他镜头中的自己。

脑海中只有一个字,跑。

那天的风很大,刮在脸上生疼。周楚澜使尽全力跑着回去,有一大半的路程都是逆风。他把围巾在脸上裹得紧了点,跑过川流不息的街道、跑过天马园区的学生公寓、跑过熟悉的夜市摊、跑过自己每天路过的绿豆酥店。长沙的冬天又湿又冷,天空没什么颜色,但街边种的行道树却是四季常青,依然泛着苍绿。那些绿色从自己身边一晃而过,像是打翻在调色板上的绿色颜料。

不光是这些绿色,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的一切,都变成了调色板上的颜料。红的,是哧哧冒热气的烤面筋上的辣椒粉——长沙人爱吃辣,连已经撒了一层辣椒粉的烤面筋,老板还要额外问你:需要再淋一层剁辣椒噶?黄的,是裹了黄豆粉的糯米条,糯米条其实没什么好吃,下锅一炸,操作简单,但是外面洒上一层黄豆粉便能立即不一样。还有花的——长沙的冬日街头,到处可见穿着花睡衣花拖鞋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出来买菜、吃饭、称水果。这些很艳丽的色彩,忽然在这奔跑的过程中,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颜料。

周楚澜已经在长沙读了两年书,第一次发现长沙光秃秃的湿冷冬天,开始有了色彩。风一直朝他的脖子里面灌,到后面他都跑热了,解开围巾,灰色的旧毛线围巾在风里高扬。

他一路跑回了学校,看了眼时间,5点15分。远远望着大礼堂熟悉的红色穹顶,开始加速狂奔,没留意脚下一块石子,踩上去一滑,直接扭到了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脚踝钻心地痛,脸也被擦伤,蹭了血跟灰。周楚澜撑着地面爬起来,顾不上管头发的黏湿汗水,随便抹了一把脸,一瘸一拐地往大礼堂赶去,揣着李卓曜之前给他的入场证,一把掀开那个红色的天鹅绒门帘。

大屏幕上,是自己的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攥着画笔。在镜头切换跟各种蒙太奇手法的渲染下,那只很廉价的画笔仿佛有了某种魔力,灵巧地像一尾游鱼,白色的宣纸便是他的深海,游过的地方,一会儿出现绿色,是海底的藻类;一会儿出现红色,是海底的珊瑚礁;一会儿出现蓝色,是纯净的海水本身……还有各种很斑斓的色彩。

他以为自己就只有那么几个镜头。结果等到这个纪录片展映结束,周楚澜才恍然,自己居然是影片的主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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