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96(2 / 2)

到了清明前,天气转暖,撤去薄膜。这时三分试验田的秧苗已长了五、六寸深,在风中碧波荡漾,增加那一亩秧田也是绿茸茸的,而周围其他秧田才刚刚吐芽。

这时候偏又有寒潮袭来,那些刚吐芽的稻种大半烂在田里,等寒潮过了重新播种,又迟了半个节气。这样清明过后小星一队开秧门时,其他生产队的秧田才刚刚见绿。

开秧门的头晚在仓库开了个社员会,会的主题是动员男工参加栽秧,大队四清工作组组长老李也来参加。

当地从互助合作化以来形成的习俗,男人不栽秧子,而只做犁田、耙田、扯秧、挑秧等农活。女工栽秧累断了腰,甚至误了节气,男工也不支援。

四清工作队觉得此习俗有悖情理。又听说过去十多年前这里都兴男工栽秧,现在一些中年男子本是当年的栽秧能手,就更觉得这种坏风习非破不可。

会上先由四清工作队员小李说开场白。小李本是个书生气十足的大学生,连党员都还不是。一下子调来搞四清,到现在虽然已经锻炼了几个月,但是在主持会议时,说话偶尔都还要脸红。

因小星一队的瞒产私分至今还是个悬案,他在工作队的会议上屡次挨批评,精神负担重。此时组长在场他怎好多言,只说了些我们在四清运动中要活学活用着作,以及破旧俗立新风之类的套话就结束了。

然后是组长老李讲话。这老李黑红脸膛,上面一张阔嘴,两道浓眉,外加一颗酒糟鼻子。通常叼根叶子烟竿,穿一件因基本不洗而显得油光光的蓝卡其中山装。

别两支钢笔—— 据说有知妹和他逗玩,乘其不备抽去一支笔,结果光是个笔帽子。

听口音你连他是四川人或江浙人、南方人或北方人这样的大概念都闹不清楚,估计是一位外省籍贯,辗转于各地农村搞运动的老运动员。

他讲起话来扯南山盖北海,工业农业,苏修美帝,抗日抗美,互助合作,将报刊社论、文件精神、土俗乡情、粗杂方言烩做一锅,偏题而又不偏题,动辄说一两个钟头。

尤其在说话时眉毛会做出挑、皱、 沉、扬、弯、拧、舒、蹙、竖、旋各种变化,脸颊肌肉也与之配合,和常人异趣,对听众产生很强的吸引力。

他讲话操官腔,南腔北调。头回在大队的社员大会上做报告,将“国家”按照“方言普通话”发音为“各家”,“各家”是生产队长口中使用频率很高的一个词,社员敏感。

老李讲“富了不忘国家”,“分配要优先考虑国家的利益”,农民就听成“富了不忘各家”,“分配要优先考虑各家的利益”,心窃喜之。

但是另有一些句子,例如“各家要办工厂、开矿山”,“农村小学主要由大队办,各家也要办”,农民便听得你望我我望你,十分茫然。

醒悟过来之后,大家就不停的笑。老李还以为是自己语言中的幽默感把大家逗笑了,更说得眉飞色舞,口吐白泡,会场气氛十分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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