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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族人纷纷垂目,避开族长的眼神。

族长又看秦氏一眼,到底是给她这个诰命夫人面子,缓声:“秦氏,你当初非要同意她进门,我也没拦着,可她性情乖戾,毫无妇德,如今,这家法是必须下的,否则不是助长她的歪风邪气,别人有样学样如何是好,今儿个为的是给她长长记性!学着怎么做好我们白家媳妇!”

花满蹊绮美的面上丝毫不见慌乱之色,依旧安然端坐着,她檀口轻启,轻轻吹拂茶汤上的叶沫:“老东西,敢这么欺负我,就真不怕我官人上来找你们算帐啊!”

花满蹊顽劣的笑容不加掩饰,她脑子里很快有了修理这帮老东西的办法。

“你你你!你刚刚骂我什么!”老族长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抓起刑尺就要亲自动私刑,却被白家族人纷纷拦住。

“族长,你要打便打我好了!”

“我愿代娘子受过!”

“族长,你怎可不讲道理,还滥用私刑,这分明是那小侯爷的错!”

族长举着刑尺却被众人架住,他气得跳脚:“都给我起开!你们是失心疯了还是怎么,都护起她这个外人来了!”

花满蹊八分不动,稳如泰山,她抿了一口茶,眼珠子从茶杯抬起乜了他一眼:“老东西,你也知道我是外人啊,说起来我还没去官府过户籍呢,可还不算你们白家的人,你们敢对我动私刑试试,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敢让你吃官司,你这么大把老骨头,应该受不了什么刑吧。”

“好你个……”老族长怒目,布满斑点的手握紧刑尺,指着她半晌说不出别的话。

“好好好,你要是真厉害就最好一辈子别入我们白家的籍!”这话是明明白白的威胁,要同她秋后算账。

谁不知道这花二娘子对他们家子规是一往情深,非君不嫁,便是他去了也非要做他的妻,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入白家的籍,拿这个来威胁,真是可怜又可笑。

秦氏掩帕剧烈地咳嗽了好几声,自然地打断族长的话,很快递了个梯子:“族长,全怪我近日病的厉害,没打理好内宅,劳您忧心费神了,说到底还是我们内宅的事,就由我来处理吧。”

老族长将刑尺一扔,却并不走,甩袖坐下,面容刻着的冷漠皱纹几乎能夹死虫子:“好,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处理内宅的。”

秦氏略一闭气,却有些无可奈何,族长的辈分摆在这,拧巴起来,她一个小辈总不可能直接赶他走。

秦氏略略瞌目,饮了口茶汤润嗓子,话里有话:“同意你过门,是让你做应该做的事,而不是让你在这搅风搅雨的。”她提过的能让儿子复生的这件事,自然是不能挂在明面上说的。

花满蹊手里的碧荷团扇轻轻点着下巴,状似不解:“啊,什么是我该做的事呢!”

秦氏皱眉思忖,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反悔。

秦氏一叹,目带慈爱,却满是威胁:“你得罪了小侯爷,若是我们公府不保你,只怕……”小侯爷的背后可是视他为半子的官家,这小侯爷又向来睚眦必报。

许氏欲言又止,略一低头,她这婆母在病中只听得一星半点,自然不知这小侯爷早就被这个花二娘子迷得是神魂颠倒,恨不得立马登门求亲,哪舍得动他这心肝肉,若是被这小侯爷知道他们这些人合起伙来要对这花二娘子动家法,他记恨他们还来不及。

这想法才落下,门外女使踉跄着进来递话,语气急切:“大太太,有人来我们府上求亲!”

“有人求亲便求亲,何必这般急切,规矩都哪去了!”同白家求亲的人家多了去了,不过女使这般失态,必定是了不得的人家,秦氏目光一动:“是哪户人家!”

“是安乐侯府!徐小侯爷亲自来了!”

秦氏一喜,撑着椅子扶手站起,女使连忙去扶她:“和我们府上的哪位小娘子求亲!”

白家族老皆喜不自胜,纷纷站起,期待望去,族长斥道:“你这丫头吞吞吐吐做什么!快说!”

许氏抿了抿唇,将头垂得越发低了。

女使朝花满蹊的方向看去,欲言又止,仿似难以启齿:“是……是……”

秦氏长眉一皱:“你看她做什么!”

秦氏心道不好,就听得女使说:“是同我们府上新过门的大娘子求亲……”

祠堂内白家众人面上的喜色尽消,纷纷不可置信地望向花满蹊。

本朝虽未禁止寡妇再嫁,可新妇过门第二天男方就堂而皇之地上夫家提亲,也委实太过了些。

可看着她那番仙姿玉容,也多少能理解徐小侯爷的迫切。

就凭她这张脸,纵然名声坏了些,也多的是好儿郎任她挑选。

祠堂内的白家族人神态各异,欲言又止,就数老族长的面色最为难看,有心想说几句话刺一下花满蹊,又顾忌着什么,憋了回去,最终只是臭着脸,拂袖而去。

白家的一众族人聚拢过来,期期艾艾想同花满蹊说话。

其中一位白家小娘子的胆子大些,凑过来挨在她身边,说着徐松乔的坏话:“花二娘子,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被他蒙蔽了!”

秦氏厉声:“住嘴!谁准你编排外男的!”

众人纷纷噤声。

又来了一位女使,徐小侯爷还在外面厅堂候着。

“大太太,这如何是好!”

“自然是拒了。”秦氏理所当然地说道,缓缓支起身子,“我亲自去。”

花满蹊轻轻摇着团扇,颊边落下的一缕乌发微微晃动:“真奇怪,他是和我求亲,又不是和你求亲,你替我做的什么主。”

秦氏双目微眯:“你胡说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非要嫁给子规的可是你!”要不是为了前国师留下的所谓秘法,她怎么可能允许她这种人进门。

花满蹊:“没什么意思咯,就是觉得为了你儿子,做这么大的牺牲不值得。”

秦氏满脸病容,又咳嗽几声,声音柔缓,却不容置疑:“你们都出去吧,我同她有话说。”

屏退左右后,祠堂内只剩下两人。

秦氏的目光从儿子的牌位挪开,看着这个对子规情根深种,用尽手段的小娘子。

这个小娘子也曾为子规在自己跟前卑躬屈膝,小意奉承,甚至他死后还硬要嫁进来,她说,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复活,哪怕是以命换命,她说,哪怕不能将他复活,她后半辈子都会守着他的牌位过活,一生为他点长命灯,她软硬兼施,长跪不起,哭着求自己允准他们的婚事。

秦氏是有触动的,这样一个人,在儿子死后还痴心不改,这样爱着他。

但秦氏也瞧不起她。

可如今……

秦氏缓缓吐出一口气,公事公办地冷淡开口:“当初是你说这个秘法的条件是让你嫁给子规,既然你现在想要换个条件……说吧,你的条件。”

花满蹊微微笑:“一万两黄金而已。”

她还真敢说!

秦氏霍然起身:“一万两!”这笔钱几乎要掏空她们大房的一半财产。

花满蹊懒怠地抬起下巴,慢条斯理地说:“还是说你觉得你儿子不值得这一万两黄金!”

秦氏胸口起伏,当初同意她进门,不过是府里多了个人,她嫁进开国公府,还不是随便拿捏,并没什么损失,而现在要掏空整个大房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这实在是太过离谱。

“我凭什么相信你。”

花满蹊露出神秘的微笑,悠然起身离去,经过秦氏身边时,只留下一句笃定的话。

“你会相信我的。”

金草竹青见花满蹊出来,纷纷迎了上去,只觉得扬眉吐气,让他们想欺负娘子,结果倒好,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

金草上前扶着她的手臂,不大情愿地问:“娘子,那徐小侯爷怎么办,你真要答应他的求亲吗!”

话音才落,徐松乔的身影出现在游廊转角处,他步履匆匆,瞧见花满蹊后,双目一亮,欢欣地朝她跑来:“花二娘子!”

花满蹊手里捧着还冒着寒气的小冰炉,停下步子循声望去。

徐松乔身后还缀了一堆人,他这一跑,身后的人全都跟着他跑了过来。

徐松乔在花厅等了许久,久不见她来,徐松乔顾不得什么礼数,虽然他也从不讲什么礼数,探听得她就在这处,便紧赶慢赶地来了。

临近一看,徐松乔瞅着花满蹊的模样,便又是一呆,都说女子一生最美便是穿嫁衣的时候,上回瞧她,她便是穿着嫁衣,他以为那便是最美,谁知今日再瞧她,薄衣淡妆,美貌更甚。

日光大盛,穿枝过叶,影影绰绰的树影落在徐松乔的檀紫织锦斓衫处,头上戴的金枝冠子光彩夺目。

他高傲的头颅垂下,不驯的眉眼低下,只是看她一眼就满脸通红,不敢和她对视,只盯着她足尖绣鞋的翡翠玉片看,他鼓足了勇气大声说:“花二娘子!我是来同你求亲的!”

几人站在抄手游廊处。

花满蹊手里捧着镂空小冰炉,不过走了几步路,额间还是出了细汗,桃腮粉润,她翻了个白眼:“你才配不上我,吃屎去吧你!”

说完,转身就走。

被她指着鼻子骂,徐松乔也不恼,只觉得这般粗俗的话在她说来都透着可爱。

“花二娘子,你要怎样才肯嫁给我!”徐松乔紧跟慢跟,他的眉目如画,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她,很是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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