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围齐国逐栾盈74(2 / 2)

臣舍之、臣夏,奉命和子孔一起守卫国家,没想到子孔有谋反的心思,私自和楚国勾结,想要招引楚兵攻打郑国,自己做内应。现在楚兵已经驻扎在鱼陵,很快就会到来,事情十分危急,希望您星夜回师,拯救国家。

郑简公非常害怕,立即拿着信到晋军中,送给晋平公看。晋平公召中行偃商议这件事。中行偃回答说:“我们的军队不攻打不交战,直接来到临淄,指望凭借这股锐气,一举攻克。现在齐国的防守还没有被攻破,郑国又有楚国的警报,如果郑国出了问题,罪责在晋国,不如暂且回去,先去救援郑国。这次虽然没有攻破齐国,但料想齐侯已经吓破了胆,不敢再侵犯鲁国了!” 晋平公认为他说得对,于是解围回国。郑简公辞别晋平公先回去了。

诸侯们走到祝阿,晋平公因为楚国的军队而忧虑,和诸侯们饮酒,心情不畅快。师旷说:“请让我用音乐来占卜。” 于是吹奏律管唱《南风》,又唱《北风》。《北风》曲调平和悦耳,《南风》声音低沉,而且充满肃杀之气。师旷上奏说:“《南风》不强劲,它的声音近乎死亡,不仅不会成功,而且还会有灾祸。不出三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师旷字子野,是晋国最聪明的人。从小喜爱音乐,苦恼于不能专心,于是感叹说:“技艺不精湛,是因为心思杂乱,心思不专一,是因为所见太多。” 于是用艾叶熏瞎自己的眼睛,专心研究音乐,终于能够察觉气候的变化,明白阴阳的消长,天时人事,验证准确无误,从风声鸟鸣中,就能判断吉凶。担任晋国太师掌管音乐的官职,平时深受晋侯的信任,所以行军打仗必定跟随。

晋平公听了他的话,于是驻军等待,派人到前面去探听消息。不到三天,探听消息的人和郑大夫公孙虿回来报告,说:“楚国的军队已经撤走了。” 晋平公惊讶地询问详情,公孙虿回答说:“楚国自从子庚代替子囊担任令尹后,想要报先世的仇,谋划攻打郑国。公子嘉暗中与楚国勾结,答应楚兵到来的时候,假装迎战,然后带兵出城会合。多亏公孙舍之、公孙夏二人预先知道子嘉的阴谋,收起铠甲坚守城池,严格盘查人员出入。子嘉不敢出城与楚师会合。子庚渡过颍水后,没有看到内应的消息,于是驻扎在鱼齿山下。正赶上大雨大雪,一连下了好几天不停,军营中积水深达一尺多,士兵们都找高的地方躲雨,寒冷非常,冻死了一大半,士兵们怨恨咒骂,子庚只得撤兵回去了。我们国君讨伐子嘉的罪行,已经将他诛杀,担心烦扰军师,特意派我连夜赶来报告。”

晋平公高兴地说:“子野真是精通音律的圣人啊!” 于是把楚国攻打郑国无功而返的消息,告诉诸侯们,然后各自回国。有位史官作诗称赞师旷说:

歌罢《南风》又《北风》,便知两国吉和凶。

音当精处通天地,师旷从来是瞽宗。

这是周灵王十七年冬天十二月的事情。等到晋军渡过黄河,已经是周灵王十八年的春天了。

中行偃在途中,忽然头上长了一个毒疮,疼痛难忍,于是在着雍停留。拖到二月,毒疮溃烂,眼珠都脱落而死。他梦中头掉落的事情,和梗阳巫者的预言,到这时都应验了。

殖绰、郭最趁着荀偃去世的变故,打破枷锁逃了出来,逃回齐国去了。范匄和荀偃的儿子荀吴,迎接荀偃的灵柩回国,晋侯让荀吴继承大夫之位,任命范匄为中军元帅,荀吴为副将,仍然以荀为氏,称为荀虒。

这年夏天五月,齐灵公有病,大夫崔杼和庆封商议,派人用温车把故太子光从即墨接回来。庆封率领家兵,夜里叩开太傅高厚的家门,高厚出来迎接,被抓住杀掉。太子光和崔杼进入宫中,光杀死戎子,又杀死公子牙。齐灵公听到变故大惊失色,吐血数升,当场气绝身亡。光即位,这就是齐庄公。

寺人夙沙卫率领他的家属逃奔到高唐,齐庄公派庆封率领军队去追击,夙沙卫占据高唐反叛。齐庄公亲自率领大军包围并攻打高唐,一个多月也没能攻克。

高唐有个叫工偻的人,勇猛有力,夙沙卫任用他来守卫东门。工偻知道夙沙卫成不了大事,于是从城上射下一封用羽毛系着的书信,信中约定半夜在东北角等候大军登城,齐庄公还不太相信。殖绰、郭最请求说:“他既然已经相约,必定有内应,我们二人愿意前往,一定活捉那个寺人,以雪石门山受阻的仇恨。” 齐庄公说:“你们小心前往,我亲自来接应。”

殖绰、郭最率领军队到了东北角,等到半夜,城上忽然放下好几条长绳。殖绰、郭最各自抓着绳子往上爬,士兵们也陆续登城。工偻带着殖绰径直去捉拿夙沙卫,郭最则去砍开城门,放齐兵入城。城中大乱,相互厮杀,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平定下来。

齐庄公入城后,工偻和殖绰把夙沙卫捆绑着押解到庄公面前。庄公大骂道:“你这个寺人!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却辅助少子夺取长子的地位!现在公子牙在哪里?你既然是少傅,为什么不在地下辅佐他呢?” 夙沙卫低着头不说话,庄公命令把他拉出去斩首,还把他的肉做成肉酱,赏赐给随行的众大臣。然后任用工偻守卫高唐,自己率军返回。

当时晋国上卿范匄,因为上次围攻齐国没有取得成功,于是向晋平公请求,再次率领大军侵犯齐国。刚渡过黄河,听说齐灵公去世的消息,就说:“齐国刚刚有丧事,讨伐他们是不仁义的。” 立刻班师回朝。早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齐国。大夫晏婴进言说:“晋国不在我们办丧事的时候讨伐我们,是对我们施行了仁义,我们违背他们是不道义的,不如请求讲和,免除两国的战争之苦。”

晏婴字平仲,身高不足五尺,却是齐国最贤能智慧的人。齐庄公也因为国家刚刚安定,担心晋军再次到来,于是听从晏婴的话,派人到晋国谢罪请求结盟。

晋平公在澶渊大规模会合诸侯,范匄担任相礼,与齐庄公歃血为盟,结好后各自散去,从这以后一年多都没有战事。

却说晋国下军副将栾盈,是栾黡的儿子。栾黡是范匄的女婿,范匄的女儿嫁给栾黡,被称为栾祁。栾氏家族从栾宾、栾成、栾枝、栾盾、栾书、栾黡,到栾盈,连续七代都是卿相,尊贵强盛无比。晋国朝廷的文武官员,一半出自栾氏门下,一半和栾氏有姻亲关系。魏氏有魏舒,智氏有智起,中行氏有中行喜,羊舌氏有叔虎,籍氏有籍偃,箕氏有箕遗,都和栾盈相互依仗,结成死党。再加上栾盈从小就谦恭待士,散发钱财结交宾客,所以有很多敢死之士归附他,像州绰、邢蒯、黄渊、箕遗,都是他部下的骁将。还有力士督戎,力大无穷,能举起千钧重物,手握两支戟,刺击无不命中,是他的随身心腹,寸步不离;又有家臣辛俞、州宾等,为他奔走效劳的不计其数。

栾黡去世的时候,他的夫人栾祁才四十岁左右,不能守寡,因为州宾多次进入府中禀报事情,栾祁在屏风后面偷看,见他年轻英俊,于是暗中派侍女传达心意,就这样和他私通了。栾祁把家中的财物,都送给了州宾,栾盈跟随晋侯讨伐齐国期间,州宾公然住在府中,不再避讳。栾盈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还顾忌母亲的情面,只是拿其他事情鞭打整治内外守门的官吏,严格盘查家臣的出入。

栾祁一来因为老了以后做出这种事感到羞愧进而恼羞成怒,二则淫心难以断绝,三则担心儿子害了州宾的性命,于是借着父亲范匄过生日,以拜寿为名,来到范府,趁机向父亲诉说:“栾盈将要作乱,怎么办呢?” 范匄询问详情,栾祁说:“栾盈曾经说:‘范鞅杀了我的哥哥,我父亲把他赶走,又让他回国,不杀他已经是万幸了,反而给他加官晋爵,现在他们父子专擅国政,范氏日益强盛,栾氏将要衰败,我宁可死,也和范氏誓不两立。’他日夜和智起、羊舌虎等人,在密室中谋划,想要除掉各位大夫,然后拥立自己的私党,担心我泄露消息,就严厉告诫守门的官吏,不许和外面的人相通,今天我勉强来到这里,以后恐怕就见不到您了。我因为父子情深,不敢不告诉您。” 当时范鞅在旁边,也帮腔说:“我也听说了,现在果然是这样,他的党羽众多,不可不防备啊!” 一子一女,说法相同,不由范匄不信,于是秘密上奏晋平公,请求驱逐栾氏。

晋平公私下询问大夫阳毕,阳毕一向厌恶栾黡而与范氏关系和睦,于是回答说:“栾书确实有弑杀厉公的罪行,栾黡继承了他的凶恶德行,到了栾盈这一代,百姓亲近栾氏已经很久了,如果除掉栾氏,以彰显弑君的罪行,树立国君的威严,这是国家几代人的福分啊!” 晋平公说:“栾书拥立了先君,栾盈的罪行不明显,除掉他没有理由,怎么办呢?” 阳毕回答说:“栾书拥立先君,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先君忘记了国家的仇恨而徇私情,您又纵容他,危害将会更大,如果因为栾盈的恶行不明显,应该先铲除他的党羽,赦免栾盈并把他遣送出国,如果他想要逞强,那时再诛杀他就有名分了。如果他逃到其他地方,也是您的恩惠啊!”

晋平公认为他说得对,召范匄入宫,共同商议这件事,范匄说:“栾盈还没被赶走就铲除他的党羽,这会加速他作乱,您不如派栾盈去修筑着邑的城墙,栾盈离开后,他的党羽就没有了主心骨,这样就可以对付他们了。” 晋平公说:“好。”

于是派遣栾盈前往修筑着邑的城墙,栾盈临行前,他的党羽箕遗劝谏说:“栾氏树敌众多,这是主公您知道的,赵氏因为下宫之难怨恨栾氏,中行氏因为伐秦的战役怨恨栾氏,范氏因为范鞅被驱逐怨恨栾氏。智朔早死,智盈还年幼,听从中行氏,程郑受晋公宠爱,栾氏的势力已经孤立了。修筑着邑城墙并非国家的急事,何必派您去呢。您何不推辞掉,以此来试探国君的心意,然后再做防备。” 栾盈说:“君命不可推辞,我如果有罪,怎敢逃避死亡?如果我无罪,国人会怜悯我,谁能害我呢?” 于是命令督戎驾车,出了绛州,前往着邑。

栾盈离开三天后,晋平公上朝,对众大夫说:“栾书从前有弑君的罪行,没有受到刑罚,现在他的子孙在朝中,我为此感到耻辱。应该怎么办呢?” 众大夫齐声回答说:“应该驱逐他们!” 于是宣布栾书的罪状,张贴在国门之上,派遣大夫阳毕率兵去驱逐栾盈,栾氏宗族在国内的人,全部被驱逐出境,没收了栾氏的封地。

栾乐、栾鲂率领他们的族人,和州绰、邢蒯一起出了绛城,径直去投奔栾盈。叔虎拉着箕遗,黄渊跟在后面出城,城门已经关闭,听说将要搜捕惩治栾氏的党羽,于是商议各自召集家丁,想要趁夜作乱,杀开东门逃走。赵氏有个门客章铿,住处和叔虎家相邻,听说了他们的计谋,报告给赵武,赵武转报给范匄,范匄派他的儿子范鞅,率领三百名甲士,包围叔虎的住宅。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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