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周襄王避乱于郑50(1 / 2)
话说周襄王听了宫人小东的话,当时心头火起,急急忙忙拿起床头宝剑,就往中宫冲去,要杀太叔。才走了几步,忽然转念一想:“太叔可是太后喜欢的人,我要是杀了他,外人不知道他的罪过,肯定会觉得我不孝。况且太叔武艺高强,万一他不老实,跟我挺剑对峙,那就不好了。不如先忍一忍,等明天问清楚了有实据,把隗后贬退,估计太叔也没脸再留下来,肯定会跑到国外去,这不就稳妥了嘛。” 叹了口气,把剑扔到地上,又回寝宫去了,让随身内侍去打探太叔的消息。
回报说:“太叔知道小东来向大王您告状,已经逃出宫去了。”
襄王说:“宫门出入,怎么不向我禀报呢?也是我疏于防范啊!” 第二天早上,襄王命人把中宫侍妾抓来审问,开始她们还抵赖,叫出小东当面作证,就没法隐瞒了,把前后那些丑事,一一招了出来。襄王把隗后贬到冷宫,把宫门封锁起来,在墙上挖个洞给她送吃的,太叔带知道自己有罪,逃到翟国去了。惠太后惊得得了心病,从此一病不起。
却说颓叔、桃子听说隗后被贬,大惊道:“当初请求出兵讨伐郑国,是我们俩;请求给太叔娶隗氏,也是我们俩。现在忽然被斥责,翟君肯定会怪罪。太叔现在逃到翟国,肯定会编些假话,哄骗翟君。要是翟兵来问罪,我们怎么解释啊?” 当天就坐轻车疾驰,追上太叔,一起商量:“要是见到翟君,得这么这么说。”
没过几天,到了翟国,太叔在郊外停下马车,颓叔、桃子先进城去见翟君,说道:“当初我们是为太叔求婚,周王听说隗氏美貌,就自己娶了,立为正宫。只因为去太后那里问安,和太叔相遇,偶然太叔说起前因,聊了很久,被宫人诬陷诽谤,周王轻信,不念贵国讨伐郑国的功劳,就把王后贬到冷宫,把太叔赶出境外。忘亲背德,无义无恩,请求您借一支军队,杀入王城,扶立太叔为王,救出王后,还是国母,这可是贵国的义举啊。”
翟君相信了他们的话,问:“太叔在哪里?”
颓叔、桃子说:“现在在郊外等着呢。”
翟君就把太叔迎进城。太叔请求用甥舅之礼相见,翟君很高兴,就拨给步骑兵五千,派大将赤丁和颓叔、桃子一起,奉太叔去讨伐周朝。
周襄王听说翟兵到了边境,派大夫谭伯做使者,到翟军中,告诉他们太叔内乱的罪过。赤丁把他杀了,驱兵直逼王城之下。襄王大怒,就任命卿士原伯贯为将军,毛卫做副将,率领三百辆车,出城御敌。
伯贯知道翟兵勇猛,把战车联结成营,像坚固的城池一样,赤丁冲击了几次,都进不去,连日挑战,也不出来应战。
赤丁很生气,就定下计策,在翠云山搭起高台,台上竖起天子旌旗,让士兵假扮太叔,在台上喝酒歌舞取乐,却让颓叔、桃子各领一千骑兵,埋伏在山的左右两边,只等周兵到了,台上放炮为号,一起围杀过来。又让自己的儿子赤风子带五百骑兵,直接冲到敌营辱骂,来激怒他们,要是他们开营出战,就假装失败,把他们引到翠云山这条路,就算立功。赤丁和太叔带领大队人马在后面准备接应,分拨完毕。
却说赤风子带五百骑兵挑战,原伯贯登上壁垒了望,欺负他们人少,就想出战。毛卫劝谏说:“翟人诡诈多端,只应该稳重,等他们懈怠了,才能攻击。” 等到中午时分,翟军都下马坐在地上,口中大骂:“周王是无道之君,用这么无能的将领,降又不降,战又不战,要怎么样啊?” 也有躺在地上骂的。
原伯贯忍耐不住,下令开营,营门打开,涌出一百多辆车,车上站着一员大将,金盔绣袄,手拿大杆刀,正是原伯贯。赤风子忙叫:“孩儿们快上马。” 自己挺铁搠来迎战,不到十个回合,拨马往西跑。军士很多上马不及的,周军乱抢马匹,全无行列。赤风子回马,又战了几个回合,渐渐引到翠云山附近,赤风子丢弃马匹、器械,带着几匹马跑到山后去了。
原伯贯抬头一看,见山上飞龙赤旗飘扬,绣伞之下,好像是太叔,正在大吹大擂地喝酒。原伯贯说:“这贼命该绝在我手里。” 就挑平坦的地方驱车要上,山上檑木、炮石打下来,原伯正没办法,忽然听到山坳中连珠炮响,左边有颓叔,右边有桃子,两路铁骑,像狂风骤雨一样,包围过来。原伯知道中计了,急忙叫回车,来的路上已经被翟军砍下乱木,纵横在路上,车走不了了。
原伯喝令步兵开路,军士都心慌胆落,不战而溃。
原伯没办法,卸下绣袍,想混在人群中逃命。有个小军叫:“将军到这里来。” 颓叔听到叫声,以为是原伯,指挥翟骑追赶,擒获二十多人,原伯果然在里面。等赤丁大军到的时候,已经大获全胜,车马器械,都被俘虏了。有逃脱的军士,回营报告毛卫,毛卫只叫坚守,一面派人飞马奏报周王,请求增兵助将,这里先不说了。
颓叔把原伯贯绑起来献给太叔,太叔命人把他囚禁在营中。
颓叔说:“现在伯贯被擒,毛卫肯定吓破胆了,要是半夜去劫他的营,用火攻,毛卫就能擒获了。” 太叔觉得对,和赤丁说了。赤丁用这个计策,暗暗传令,这天夜里三更之后,赤丁自己带领一千多步兵,都拿着利斧,劈开锁链,杀入大营,就在各车上,把芦苇放起火来。立刻延烧起来,整个营中火球乱滚,军士大乱。颓叔、桃子各带精锐骑兵,乘势杀入,锐不可当。
毛卫急忙坐小车,从营后逃跑,正遇到一队步兵,为首的正是太叔带,大喝:“毛卫往哪里跑?” 毛卫着急,被太叔一枪刺死在车下,翟军大获全胜,就包围了王城。
周襄王听说两员将领被擒,对富辰说:“早不听你的话,才有这祸事。”
富辰说:“翟军气势很嚣张,大王暂时出去躲避一下,诸侯肯定会有倡议接纳大王的。”
周公孔奏说:“王师虽然战败,要是把百官家属都召集起来,还可以背城一战。怎么能轻易放弃社稷,把命运交给诸侯呢?”
召公过奏说:“说打仗,是危险的计策。以我的愚见,这场灾祸都是因为叔隗,大王先把她正法,然后坚守等待诸侯来救,可以万无一失。”
襄王叹气说:“我不英明,自找灾祸。现在太后病危,我暂时让位,来安慰她的心。要是人心不忘我,让诸侯自己想办法吧。” 就对周、召二公说:“太叔这次来,是为了隗后。要是抓了隗氏,肯定怕国人议论,不敢住在王城,二位爱卿为我整顿军队坚守,等我回来就行。” 周、召二公磕头受命。
襄王问富辰:“周朝接壤的,只有郑、卫、陈三国,我到哪里去呢?”
富辰回答:“陈、卫弱小,不如去郑国。”
襄王说:“我曾用翟兵讨伐郑国,郑国会没有怨恨吗?”
富辰说:“我劝大王去郑国,就是因为这个。郑国的祖先,对周朝有功,他们的后代肯定不会忘。大王用翟兵讨伐郑国,郑国心里不平,肯定日夜盼着翟国背叛周朝,来表明自己的顺从。现在大王去郑国,他们肯定会高兴地迎接,又有什么怨恨呢?”
襄王这才下定决心。富辰又请求说:“大王冒着翟兵的锋芒出去,恐怕翟人会全力和大王作对,怎么办?我愿意带领家属和翟兵决一死战,大王趁机出去躲避就行。” 就召集所有子弟亲党,大约几百人,用忠义勉励他们,开门直接冲向翟营,牵制住翟兵。襄王和简师父、左鄢父等十几个人,出城向郑国去了。
富辰和赤丁大战,杀伤很多翟兵,富辰自己也身受重伤,遇到颓叔、桃子,他们安慰说:“您的忠谏,天下都知道,今天可以不用死。”
富辰说:“以前我多次劝谏大王,大王不听,才有今天。要是我不拼死作战,大王肯定会认为我怨恨他。” 又奋力战斗了很久,力气用尽而死。子弟亲党,一同死的有三百多人。史官有诗赞道:
用夷凌夏岂良谋;纳女宣淫祸自求。
骤谏不从仍死战,富辰忠义播春秋。
富辰死后,翟人才知道襄王已经出了王城,这时城门又关上了,太叔下令释放原伯贯的囚禁,让他在城门外呼喊。周、召二公站在城楼上,对太叔说:“本来想开门迎接,怕翟兵进城抢掠,所以不敢。”
太叔向赤丁请求,让他把军队驻扎在城外,会拿出府库的收藏作为犒劳,赤丁答应了。
太叔于是进入王城,先到冷宫,放出隗后,然后去拜见惠太后。太后见到太叔,高兴得不得了,一笑就断气了。太叔也不管丧事,先和隗后在宫中相聚。想找小东杀了她,小东害怕有罪,已经先投井自尽了。哎呀呀!
第二天,太叔假传太后遗命,自立为王,让叔隗做王后,临朝接受朝贺。打开府库大肆犒赏翟军,然后给太后发丧。国人为他编了歌:
晚上死了妈,早上娶媳妇,
媳妇成嫂子,臣子娶王后。
一点不惭愧,言语真丑陋,
谁来赶走他,我和你一起上。
太叔听到国人的歌,知道大家不服,怕生出别的变故,就和隗氏搬到温地,大修宫室,日夜享乐。王城内的国事,都交给周、召二公处理,名义上是王,实际上从来不和臣民接触。原伯贯逃到原城去了。这段先放一边不说。
再说周襄王逃出王城,虽然往郑国去,心里不知道郑国的态度好坏。走到泛地,这里竹子多但没有公馆,又叫竹川。襄王问当地人,知道进入郑国地界了,就下令停车,借住在农民封氏的草堂里。
封氏问:“您官居何职?”
襄王说:“我是周天子。因为国家有难,逃到这里。”
封氏大惊,磕头谢罪说:“我家二郎,昨天夜里梦见红日照在草堂,果然有贵人来了。” 马上叫二郎杀鸡做饭。
襄王问:“二郎是谁?”
回答说:“是我后母的弟弟。和我住在这里,一起做饭耕地,奉养后母。”
襄王叹气说:“你们农家兄弟,这么和睦;我贵为天子,反而被母弟害了。我比这农民差多了。” 说着就伤心地流下眼泪。
大夫左鄢父进言说:“周公那么伟大,还有骨肉变故呢。大王不必伤心,赶紧向诸侯告难,估计诸侯不会坐视不管。”
襄王就亲自写书信,派人分别告诉齐、宋、陈、郑、卫各国。大致说:“我不贤德,得罪了母亲宠爱的弟弟太叔带,逃到郑国的泛地。特此告知。”
简师父奏说:“现在诸侯中有志称霸的,只有秦和晋。秦国有蹇叔、百里奚、公孙枝等贤臣治理,晋国有赵衰、狐偃、胥臣等贤臣治理,肯定能劝他们的国君以勤王的大义,其他国家就指望不上了。” 襄王就命简师父去告诉晋国,让左鄢父去告诉秦国。
且说郑文公听说襄王在泛地,笑着说:“天子今天才知道翟国不如郑国啊。” 当天就派工匠去泛地建造房屋,亲自去问候,查看器具,一切供应,不敢简陋。襄王见到郑文公,很有点不好意思。鲁、宋等国,也派使者问候,各有馈赠,只有卫文公没来。 鲁大夫臧孙辰,字文仲,听说后,叹气说:“卫侯要死了。诸侯有王,就像树有根,水有源。树没根肯定枯,水没源肯定干,他不死还等什么?” 这时是襄王十八年的冬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