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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内普不会害我,我知道,甚至在知道他是我姐姐的好朋友之后我更深刻地理解了他在第一节魔药课上那一番话背后隐藏的愤怒和痛苦。但我无法接受他与之同来的恶意,毕竟我有什么错?他凭什么对着身为学生的我发泄呢?
我跟在队伍后面慢慢地走,走到大约三楼的位置,我拐了一个弯,停在一个雕像后不动了。
过了大约两分钟,斯内普匆匆地从我面前经过,毫不停歇地走上了四楼。
要跟上去吗?
巧克力的味道还在口腔里残留,但它现在已经已经不剩什么了,甜得倒有些发酸。我站在原地,脑袋有些放空,很容易就能听见那道声音在跳着脚骂我。
——你疯了吧。你想去救他?
……总不能让他被狗把腿咬烂吧。上辈子咱们见过多少狗咬伤患者,几乎是百分百的感染率,咬完之后还得承受感染的痛苦,你忍心吗?
——你要是去了,他绝对不会领情,甚至非常可能给你扣分!你这种行为和上辈子迎着刀冲上去有什么两样?损己利人,你当自己是什么圣人吗?
但是斯内普能得救。
——你救他没有意义!他不是你的责任!
我抿了抿嘴唇,答案呼之欲出,只是这么轻易承认的话未免太耻辱了。
“我挺喜欢他的。”我嘟囔,“我还是挺喜欢他的。”
很吊诡,刚才斯内普从教师席后绕出来打断奇洛和我的对视时,我竟然感觉到了喜悦。
我知道,上辈子看原著时我就很喜欢斯内普,这种黑暗英雄对我来说有着致命吸引。虽然英雄主义最后把我推上了死路,重生之后,我还是崇拜英雄,想要成为英雄。在真正见到斯内普的时候,我依旧崇拜他,并渴望得到他的认可。
可惜,他并不认可我的价值。
那又怎么样呢?做英雄为什么需要被人认可呢?斯内普直到死都没有想要别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从不期待自己被理解,我又为何非得要他明白我所作所为的价值?
我就去做我心目中的那个英雄就好了!
退一万步说,反正他也没法让我退学!
我深吸一口气,向着四楼的方向走去。
魔咒课的走廊尽头,一扇门虚掩着。
一步一步,我越走越近,来到门前,我听见了清晰的、震耳欲聋的狗叫声。
我从门缝里谨慎地向内张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只头顶到天花板的巨型三头犬,身高至少五米,正对着它前方地面上的某个东西发出凶狠暴怒的咆哮。
一个黑色的人影背对着我,向着这三头犬挥舞着魔杖。两道咒语击中了三头犬的一个脑袋,但它已经向前扑了过去,其中一只脑袋张大了肮脏腥臭的嘴,向着那个人咬了过去——
“让我猜猜看,你现在是在考虑逃跑,还是打算和我决斗?”
奇怪的既视感又出现了,伴随着左肩越发鲜明的刺痛,似乎有个高个的人站在我的面前,嘲讽地向我问出这个问题。
“啊!!!”
斯内普的压抑着的痛呼声将怪异的幻影驱散了,我猛地抬头,他的一条腿被三头犬叼在口中,而三头犬的另一只脑袋眼看着又要伸了过去,我大脑一片空白。
要救他,要救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有没有……
对了,对了!我知道三头犬的应对方式,是,是——
是音乐!音乐能让它犯困!
那就来吧,三二一,唱!
“耶咦耶咦耶咦耶吼吼,耶咦耶咦耶咦耶吼吼!”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
我从胸腔深处吼出现在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首歌——模因污染竟然严重至此,图恒宇你究竟上传了什么!
三头犬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了我,它们的口水依旧在滴,但行动已经变得迟缓起来,眼皮开始往下耷拉。
我向着斯内普的方向跑去,他转过身,面色苍白地看向我,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震惊。
“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唱到这儿,我惊恐地发现我卡壳了。三头犬缓缓地趴了下来,斯内普的一条腿仍然被其中一个头叼在口中,我绞尽脑汁,飞速地切换到下一首:“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希望可以感动——上天!”
我伸出右手,用很别扭的姿势使劲儿地去掰三头犬的嘴巴。斯内普疼得满脸虚汗,他用魔杖对准三头犬的嘴,念:“力松劲泄!”
三头犬松开了牙,但这个脑袋也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向我们。我连忙加大音量:“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斯内普双腿着地,我伸出右手想去搀扶他,他咬着牙拽住我的后衣领,就像是在第一节魔药课上那样,抓着我一瘸一拐地就要往外走:“快走!”
“你的腿——”
“快走!”斯内普向我怒吼道,“快!”
我边走边回头,观察三头犬的情况,不忘了继续唱歌:“当我在他踏过这条奈何桥之前,让我再吻一吻你的脸!”
幸亏唱的是中文歌,斯内普听不懂,不然他听到这种怪异的歌词肯定会左脚绊右脚摔跤的。
好在走廊并不太长,斯内普很快把我推出了门外,他在我身后用力关上门,加上了锁门咒后,脱力地倚着门滑了下去,跌倒在了地上。
他的裤管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一半。我弯腰去看,伸出右手掀开上面的外袍,但斯内普却突然抓住了我的左臂。
“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我吃痛地挣扎起来,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别抓我这条胳膊!”
他松开手,我的左臂软塌塌地垂了下去。斯内普看向我的左臂,脸色越来越白:“……你的这条手臂刚才受伤了?”
我没好气地说:“没有,就是单纯被吓得动不了,我一遇到危险就这样。”
斯内普抬起头,漆黑的双眼死死盯着我,他的嘴唇有些发白,也有些发抖:“只有左手吗?为什么?”
他坐在门前的地板上,一条腿流着血,却在问我奇怪的无关紧要的问题,眼睛还特别亮,这种场景非常匪夷所思。
“这,这有什么为什么?”我感觉很奇怪,但问这种问题好过问我为什么跟着他去见三头犬,又为什么知道对付三头犬的方法,“嗯……因为我小时候总做噩梦,梦见有个疯子要拿刀砍死我,第一刀就劈在我的左肩,很痛,很恐怖。所以我每次遇到危险就会感觉左肩很痛,左臂完全动不了。”
斯内普用手扶着门,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闪烁着我解读不了的光芒。
“你为什么让他砍你,你为什么不逃跑?”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奇怪到让我感觉有点害怕。
“那只是个梦!梦里——”说到这儿,我有些心虚,“梦里我是为了救人,救一个妹妹。我总不能让疯子当着我的面把妹妹砍死吧?所以我就冲上去了,我手里有东西,我以为砸他就能赢,没想到他第一刀就把我砍废了。”
“第一节魔药课上。”斯内普一字一顿地问,“你冲向隆巴顿的坩埚的时候,左肩痛了吗?”
“……痛了,吧。”我回忆了一下,“不太记得了,我记性不好。反正每次我想见义勇为和遇到危险的时候就都会痛,有点烦人,我打算毕业以后找心理医生看看,应该能治好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完之后,我抿了抿嘴唇,指了一下斯内普的腿:“你一直在流血,处理一下吧,狗咬伤很麻烦的,一会儿要是你失血过多休克在这儿了,我一个人没法把你搬回去。”
斯内普俯视着我,我别过眼神,心中越来越不安。一阵令人难熬的沉默后,我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让我无法忘记的脸。
斯内普在哭。
眼泪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他茫然地看着我,泪水无止境地下坠,从他苍白的面颊一路淌到下颌。
他微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怎么了!”我慌了,“是特别疼吗?但我,但我手上没有麻药啊……对了对了,应该是失血的问题,失血导致的代偿性……我天,你脚底下积了一滩血!不行,必须马上止血,止血带,没有……用我的围巾!”
十月底的霍格沃茨已经很冷,我出门都戴围巾,没想到围巾竟然派上了用场。我解下脖子上的格兰芬多围巾,解下的时候发现我的左手已经能动了。我赶紧撩开斯内普的外袍,用力撕开他已经破损的裤管,把剩下的裤腿卷上去,露出那一排狰狞的血洞。
在他的大腿上端,我用围巾紧紧扎住。在接着准备去撕他的裤腿用布料按压止血前,我抬起头,凭着上辈子的经验提前问了一句:“你允许我撕裤子吗?之后应该不会让我赔吧?”
医院里这种奇怪的纠纷很多!
一滴眼泪砸到了我的手背上,斯内普俯身看着我,几秒钟后,从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