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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我无声地扭过头,轻轻地靠近长椅。长椅之上,一道黑黢黢的人形轮廓垂着头弓着背坐着,对夜色里某只毛绒犬科生物的接近毫无所觉。

……他在干嘛呢?

我站在原地,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但斯内普现在就像是一尊雕塑,他近乎无声地垂头坐着,凝固着,甚至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我连他的呼吸都没听见。

他是在憋气吗?

我盯着他看了多久,心里就犹豫了多久。

这是什么新型的复习方法吗?或者他和我一样,考前焦虑睡不着,所以跑到这种地方来消耗一下过剩的精力?

呃……又或者……

我不太敢想,不太敢确认这个可能性:他是在为我感到痛苦?

如果他真的是因为我而在这里枯坐,那我现在犹豫的每一秒都是在延长他的折磨。

但万一不是呢!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呢!毕竟这可是斯内普,他可是在看到我被书上的故事感动到眼泪汪汪的时候说“这有什么好哭的”超强理性人!

嗯……反过来说,这可是斯内普,会为了爱而否定自己的立场和选择,投身于最危险的事业甚至甘愿献出生命,他为什么不能为了感情而痛苦呢?

而且,就算是可能性趋近于零,那也还是有他正在为我而痛苦的这种可能性。要是我就这样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话,我一定会唾弃我自己的。

就算是搞错了,那就搞错了吧!

我俩之间的情况已经很烂了,也不会再差到哪里去的!

我没有按原定计划走向厨房,而是在吞没一切的黑暗中轻轻地走向斯内普。我近乎无声地来到他的面前,他垂落的黑色头发和我的视线齐平,我抽动鼻头嗅了嗅,然后用脑袋拱了一下他搭在膝盖上的双手。

斯内普浑身像是过电般一抖。他垂落的水鬼一样的头发慢慢上移,在乱七八糟的发丝之间,一只没什么神采的黑眼睛看向了我。

他依旧还是沉默,除了抬头并没有什么动作。这让我越发忐忑,心里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又错了。

我大着胆子往前挪了一步,然后学着那些真正的、让人类完全无法抗拒的狗勾,把我的脑袋搁在了他的大腿上,然后从下至上地盯住斯内普的脸。

谁能拒绝一只把脑袋搁在你腿上的狗勾呢?

斯内普,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也……呃,你最好不能!

他的手指动了动,大约几秒之后,斯内普终于抬起了手。

他还是没有说话,但是在一门之隔的暴雨声中,就像是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斯内普再一次轻轻地、慢慢地、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

我摇着尾巴,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斯内普的抚摸。

除了几年前我第一次变成阿尼马格斯那一回,斯内普还没摸过我的头呢!

我的尾巴摇得都快能给电脑散热了,但很快,这样的幸福没有持续太久。斯内普收回了手,我睁开眼睛重新望向他,对上了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哦……对了,我还没给他解释为什么我在大半夜的变成狗跑到门厅来。

但我又不能汪汪嗷嗷地对他说,他听不懂狗说话呀!

我动了动现在聪明得不得了的边牧脑子,轻轻咬住他的袖子扯了扯,示意斯内普跟着我来。

斯内普顺从地站了起来,我松开口,对着他继续摇着尾巴,一步三回头地让他跟着我走。

我们终于走上了我最开始的原定路线,我在前面用嗅觉开路,避开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以及一切可能发现我们的活物,向着厨房的方向快速且无声地走去。

斯内普就跟在大约落后我一步距离的位置,尽管能清楚地听到他的脚步声,我还是会经常回头看看他,生怕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瞬间消失。我走得其实很快,他的步子也迈得很大,我时不时会瞟瞟斯内普飘起来的校袍下摆,然后咧开嘴偷偷乐。

我领着斯内普夜游,嘻嘻!

别的格兰芬多做得到吗?

在来到厨房门口时,我发觉斯内普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透露出惊讶。他很自觉地伸手替我挠了挠梨,打开了厨房的大门。

总觉得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被他看穿了。

我回头看了斯内普一眼,决定给他露一手,展示一个精彩亮相。

我向后稍稍退了两步,然后向着厨房大门一个猛冲,后肢发力,在跃过厨房门槛的瞬间忽然高高跳起——

就在我跳到最高点的那一刻,我变回了人形!

没错,这就是——跳跃变身!

褪去柔软厚密的动物绒毛,我感觉身体逐渐变长,变重。五官所感知到的世界骤然扭转变为了更熟悉的模样。

我舒展四肢,感觉重力将我逐渐向下拽,紧接着就是拖鞋接触到地面的力量传导至我的足底,半空之中,我下意识地想调整平衡,但我的脚掌并没有像我所期望的那样,稳稳地抓牢我所深深信任的大地。

简而言之:我脚滑了。

那是相当一气呵成的一个跟头,我着地的那只脚从拖鞋里滑出去了半个,而我的脚后跟在地上往前丝滑地向前突进大概半米后,拖鞋随着我的屁股一起沉重落地。

我摔了一个帅气的屁股墩子。

我坐在厨房的地板上,屁股是痛的,脚后跟是麻的,脑袋是昏的。

耳边是家养小精灵们的尖叫,脑中是想要自裁的渴望。

嘿嘿,好丢人,我死了算了。

我死了算了!

一只家养小精灵殷勤地捧起我甩飞的拖鞋跑到我面前,斯内普也从侧边绕了过来,皱着眉头看向我。

我避开他的目光,干笑着试图爬起:“没事,没事,我没事……”

我盯着地面,不敢去看他的脸。但在我垂落的视野之中,我看到斯内普的手悄悄地从向前摊开的状态往回缩,好像原本是准备来扶我。

“真的没事吗?”斯内普又问了一遍,“听起来,刚才似乎……很沉重。”

我那个屁股墩究竟发出了多大的动静啊?!

我感觉我像是着火了,从脖子到脸都是滚烫的,当我重新抬起头,用百分之二百的勇气直面斯内普的脸时,我感觉角落里那个烤炉上家养小精灵不断旋转着的油汪汪的玩意儿应该是我的脑袋,因为它又热又红。

“还好,没有骨折,也,也没有伤到尾椎。”我伸出手,摸了摸屁股之后肯定道,“我不会变成没尾巴狗的,不会变成柯基。”

斯内普的嘴角向下撇,但从他提起的颧骨来看,他应该是努力想憋笑。

我从家养小精灵手里拿回拖鞋,单只脚站着想把鞋套回去。为了保持平衡,我顺势将胳膊挂到斯内普的手臂上,倚着他来调整重心。

他没有避开,我就这样就着斯内普的手臂把鞋穿上,在把手抽回来之后,我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是来……是来吃夜宵的。”我说了一句没有用的废话,“饿到睡不着,我就想吃点芋泥蛋糕,或者,烤肉串之类……”

家养小精灵们立刻飞扑向厨房的案台,我清清嗓子,复述了一遍:“最好是要有烤羊肉串烤牛肉串烤牛板筋烤牛心管烤鸡翅烤掌中宝烤肉皮烤酱油筋烤面包刷蜂蜜……没有的话做点简单的烤牛肉串就行!”

报完之后,我似乎是从菜单里重新获得了勇气,又重新昂首挺胸,嗓门大了起来:“你呢,你饿吗,要不你跟着我也一起吃点吧!”

说完之后,我就眼巴巴地盯着斯内普看。斯内普稍抿了一下嘴唇,嘴角就这样抿出了一枚小小的笑涡:“好。”

我欢喜地笑起来,伸直双臂欢呼:“好耶!”

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结结实实地把斯内普抱了一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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