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谎言是真627(2 / 2)
“把近半个月的都交给我吧。”
这一次,瑞文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每一封来信,从中筛出了不少政客的邀约,又精心挑选了几个相对重要的无政党人员。
他打算在拉票前几天向上流社会表明“盖兹比先生”的立场,从旁助推和平党一把。
“尊敬的盖兹比先生,请您务必留下用餐,并为我们的酒店服务撰写一份中肯公正的评价。”两名经理恳求道:
“现在外界正质疑我们利用您的名声赚取好处。你我都知道这不是真的,对吗?”
“当然不是。”
瑞文婉拒了酒店的挽留,租了一辆车,穿过大堂,朝酒店门外的选帝侯大道走去。途中,他看见了那只名叫“利伯蒂”的黑斯雷夫大鹦鹉。这只帮他赢了一万五千烈洋的鸟儿身上套了一件红丝绒礼服,翅膀塞在两只宽袖子里,还戴了顶袖珍羽毛帽,看起来就像个滑稽的鸟儿绅士。它站在一根闪光的金树枝上,就连套在爪子上的链子也成了金的。
“把那链子取下来吧。”瑞文对侍者说道:
“我觉得它是飞不走了。”
他戴上镶嵌镜子碎片的“墨镜”,坐车来到选帝侯大街北部,进了一家百货大楼,在偏僻的地方脱下外套寄存,只穿一件西装背心,伪装成了与“盖兹比先生”面容相似,却又给人相反印象的穷小子“杰克.道森”,沿着倾斜的小街一路走向了下城区。
斯加维下城区的生活条件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区都要差!
黄色的沙尘堆积在每一件不常被挪动的事物上。当任何一辆车子,任何一个木箱停留在原地超过五分钟后,表面就会附上一层薄薄的沙子。
“要张彩券吗?”
一位身穿绿色制服的彩券公司员工脖子上挂着个大木箱,坐在一家咖啡馆门边,身旁围了一群人,正在小本子上涂涂画画。烈洋和筹码在下城区都通用,人们更爱用前者,因为后者只有硬币。
“我敢赌500烈洋,兄弟!”一名留着山羊胡的老烟嗓大声说道:
“079这个号码从来都没有中过,从来没有!”
“它中过了。”另一个工装裤老男人用起老茧的手快速翻阅手上的小本子。
“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日期,是去年10月的29号,也就是最后一期!”
不论男女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彩券小本子,不论老少都有一套自己的独门计算方式。彩券是他们人生最大的乐趣,就连火麻,香烟和酒精都无法媲美,不论这辈子有没有中过奖也都一样。
富裕党背后掌控着所有彩券公司和许多间赌场,因此,斯加维区不论上下都偏向富裕党,唯一的一次例外在二十多年之前,当时彩券公司被爆出了许多黑幕,包括操控奖池,让平民永远中不了头奖。事后,这次信任危机被轻易化解,市民们再度陷入了彩券的狂欢。
“来买一只金兔脚吧,摸一摸就能带来好运!”
瑞文循声看去,看见了一箱和侦探泰勒斯脖子上的挂饰差不多的金毛兔脚。
“多少好运?”
人群中有人起哄。
“数不清的好运,叫人想都不敢想!”
“可是,如果人人都买到了相同的好运,我们谁才会中那唯一的大奖呢?”
看客们哄堂大笑起来。
“我来一只。”
瑞文掏出300烈洋买了只兔脚,仔细观察,想要看看斯加维区的彩券狂热有没有外力干扰的因素。兔脚上的毛又粗又硬,夹着沙子,里头的皮肉风干得像柴火一样。
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人们对彩券的喜爱并不是神秘力量造成的。除了彩券站点外,最为拥挤的地方是筹码兑换站,人们死死地盯着筹码和烈洋的汇率,在涨至最高点时一涌而上。
“这是每天把家里的流动资金都拿来换一次吗?”
瑞文很快就发现,通过汇率赚取的零钱,大都在几分钟后飞进了彩票箱,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怪两者离得那么近啊。”
救恩树的树根盘根错节,深深扎进下城区的黄沙之中。和上城区不同,这一部分根须是暗红色的,仿佛在鲜血中浸泡过。
“泰勒斯的家人是因为受不了献祭品的惨叫声而搬走的......”
他走向城市边缘,果然听见了凄惨的声响,有点像人,又有点像风和砂石,爪子和牙齿的摩擦。
黄沙在不知不觉间盖过了他的脚踝,像压在脚背上的一对秤砣。沙中混杂着稀碎的灰白色小颗粒,似乎是被风从沙底吹出的陈年骨骼。
“斯加维就先看着办吧。”
他有些无奈地想着,回家泡了个澡,看了会报纸——上面的标题是《我们应该帮助孩子们》——听了会收音机,早早地沉入了梦乡,为明天的第一场见面做好准备。
为了齐格飞先生的安全,这次他必须也陪伴在他身边,成为一位身先士卒的“士兵”。
............
《杰.盖兹比先生公开支持和平党》
《杰.盖兹比先生与多位独立政客进行重要会谈》
《杰.盖兹比先生不是虚构的骗子》
“政界正在变天,安东尼。”
赫尔克里先生在驾驶座上翻看报纸,把最后的红皮奶酪夹进两片面包内。用纸片刮了刮藏烟叶的拖鞋,仰首发出一声失望的长叹。
“我们一时离不开欣帆了。没有烟草作燃料,我寸步难行。我必须到西边的林肯岛去买一些新鲜的鲁斯提卡烟草,然后用我自己的方法晒干,重新填满我的拖鞋。”
安东尼没有回应,他对政治和烟草一点兴趣都没有。此时此刻,他刚给小格林达喂了一大碗苹果泥,正趴在车顶上仔细地嗅闻这座城市,寻找格林达的气味,以及酒神亲酿的气味。
和被牧草,泥土和牲口包围的泰萨斯不同,这是一座水的城市,所有气味都是湿润而阴冷的,像蒙了一层雾的毛玻璃,隐约透着鱼腥。
他能闻到最近的一个水塘浅处整齐地排列着一百颗青蛙的卵,里面的蝌蚪已经长出了针尖大小的尾巴,一尾大鱼自水草中悠游而过,吃掉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躲藏在淤泥中的巨型鲶鱼不安分地摆动着黏糊的尾鳍。
突然,他后背一紧,小格林达顺着他的腿好奇地爬到了他的背上,活像只小猴子。
安东尼把小姑娘从背上抱下来,安放在车顶天线旁,让她吹吹风。在肚子被填满后,他又能看清她的脸了。她的嘴角下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对酒窝,像被人用小指尖捏出来的。
他突然有了为她拍张照片的念头。
沃伦从未给自己的妹妹拍过照片,这是格林达亲口告诉自己的。
他拿出照相机,装好了一卷新胶片,熟练地举起机身,拇指按在快门上,将右眼贴近窥视孔。
可是他找不到小格林达。
把相机挪开,小格林达又出现在了车顶天线的旁边,可当他再度凑近窥视孔,却只能看见那根孤零零的金属针,反复如是。
“世界上总有些人是拍不到的。”赫尔克里先生把包裹烟的油纸放进嘴里,像只山羊般咀嚼起来,仿佛能借此得到一些安慰。
“这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而是她们天生注定如此。你闻出什么来了吗?”
“伪装者”放下摄影机,摇了摇头。欣帆区的空气太过潮湿,足以盖过很多不起眼的味道。他没有嗅出酒神亲酿,却闻到了另一种有些熟悉的味道,一时说不上那是什么。
箱型轿车开上了一条向西的狭窄青石板路,掠过一列列晒鱼的棚架和晾牡蛎的大网,在即将抵达街口时停了下来。
“有辆车在前面抛锚了,我们被堵在了这。”
抛锚的小卡车不偏不倚地堵住了整条道路。安东尼抽了抽鼻子,感觉那熟悉的气味变得非常接近,但他依旧想不起那是什么。
紧接着,他听见了有些别扭的烈日语。说话的人显然想要模仿麦西坎人的口音,却还是能听得出地表居民的尾调。
“有片牡蛎壳卡爆了前轮?拜托......我急着回家去见我女儿们。”
下车的人穿着休闲西装,长发披肩,背着一个大布包,有着瘦削男性的体格,可当他转过身时,露出的却是如女人般清秀的面容。
一瞬间,“伪装者”和对方四目相对。
“是你。”安东尼脱口而出。
那个人,正是当初收留自己和格林达的弗利夏教授!